因此沈秋池雖然是個孤兒,卻擁有「晴光」中最充足的手足之情。
現在沈秋池畢了業,開始工作了,年齡大不見得連智能也跟著增長,幸運的是她找到開廣出版社這種單純的環境,也讓「春、夏、冬」三人暗自吁口氣,放下心頭的一塊大石,既然不能一輩子陪在身旁,就要培養她獨立的精神與擔當力。
可是出外工作絕對比不上在家輕鬆,成天有人陪著笑鬧,別人的臉色、壓力都是常有的事,精神不好、體力不支,大家免不了擔心她在工作上受到欺負,也擔心她是不是承受得起這款壓力。
在溫情的氣氛中,人們總是很容易敞開心扉,道出不愉快的事情,沈秋池大約將工作遭遇的前因後果說出之後——當然她還是略去了親吻的環節,她苦著一張臉,頗帶哀怨地說:「你想,我是不是真的不適合待在出版社?否則我看每個人都和作家相處得很好,只有我例外。」
「這個嘛……」耿夏荷沉吟,尋思著沈秋池口中那個「男人」所為的過分的表現,好像是為了引起注意,也不像壞心腸的人;而沈秋池的意思中雖然有所埋怨,卻也不是真的不能繼續下去,況且在她怨歎不停的語氣中,隱隱還可聽聞小鹿亂撞的蹤跡。
可不可能初跨人社會的秋池,童稚的心增長,在適當的男人引導下,漸漸跨人少女情懷總是詩的階段?那種男女之間的吸引力與以往差距甚大,所以她才會對情感的認知產生疑惑。
唉唉唉,傷腦筋呀,怪只怪她們幾個女人的母性太豐富,才會養出一個志在玻璃屋的小女生。
「怎麼樣嘛,我還在等你的回答耶!」沈秋池帶著戒慎恐懼的心情,推了推陷入思考中的耿夏荷,每次有問題時,就怕碰到她那樣的表情,那好像——自己的問題很嚴重啊!
「嗯,這樣說來,你真的覺得在開廣待不下去嗎?」
「如果扣除齊景熙之外,不會呀。」沈秋池老實地說。開廣的氣氛一如「晴光」,熱熱鬧鬧的。
「好,如果問題人物只有一個,我覺得你還是可以再試一試,既然在公司裡也很受歡迎,表示與別人的溝通不成問題,既然如此,輕易放棄的話,不覺得挺可惜的嗎?」耿夏荷三言兩語打發了這個問題,「再說現在經濟不景氣,貴出版社還能撐得下來,算是根基不差的。」
「經濟不景氣嗎?」沈秋池喃喃自語,主編可憐兮兮的樣子又浮現在眼前,中年失業比起她更可憐啊。
柔軟的心受到情感的召喚漸漸鬆動,其實這次的事件算她自己不好,如果注意點就不會發生了。
「對,報上說失業率在近日已攀升到極高的水平,景氣燈號又在黃藍燈中徘徊,剛畢業能找到工作算你走運嘍,試試吧,如果過一陣子,你真的覺得不行的話,再說吧!」
「可是我害怕……」沈秋池欲言又止,她實在很想全盤托出齊景熙的惡行,偏偏自己是小面神,容易臉紅啊,只能在心中咒罵自己,沒用的傢伙,自己可是受到欺負的一方耶,連告狀都不會,笨笨笨。
「什麼?你怎麼啦?」聽不真切的耿夏荷忽地看看手錶,不禁臉色大變,明明才沒說兩句話,時間已經不留情地溜走了。「哎呀,我要快點走了,溜班也要有極限,不然老闆會有機會抓到我的小辮子。秋池,你要記得,有問題的話再來找我唷。」
沈秋池苦笑著看耿夏荷慌慌張張地走出,心中大致上已有數,她還能選擇什麼呢?唉,逃不過的劫數終究無可避免。
第四章
很奇怪的,沒有人追問那個下午她到哪兒去了,也沒有人聲色俱厲地逼她交出齊景熙的文稿,早上主編還對她點頭微笑。第二天沈秋池回到出版社上班時,竟然風平浪靜如昔,她都搞糊塗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內心的怦然漸漸增加,她的不安益發擴大。
也許她是自虐狂吧!此刻大家和顏悅色待她時,她反而感到不自在,非要主編的臭臉擺到面前才好過些,但是明明沒能達成任務,給她好日子過,她反而覺得詭異不安。
還是認罪吧,就算會得到無數白眼,就算當頭淋了一身狗血,那也是自己未盡到責任的後果,當真得不到諒解時,至少累積憤恨的情緒,她還能鼓起勇氣再試一下。
就在沈秋池打算自首的時候,一陣騷動從大門筆直傳來,與她迎面而來的一大束鮮花就在發愣中送到她手中。
啊!好美麗的花朵,出現在最沮喪的時刻,安慰的意圖特別地受到青睞。瞠大雙眼,沈秋池不得不感受到溫馨。
「我想我應該道歉,對你態度惡劣是我的不對,就請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吧。」
她曾經猜測過,此刻早已心知肚明,能惹惱她的男人不多,最嚴重的也只此一人。卡片上只有齊景熙蒼勁的筆跡寫著上述字眼,在花店人員的辛勤下,必恭必敬地被送到開廣,矗立在她面前,引起眾人的驚歎聲,不用署名,如此霸氣的言辭早就透露出訊息。
習慣了女人溫柔的呵護,男人的霸氣是陌生的毒藥,包裹著甜蜜的外殼,一嘗就會上癮。捧著一大束香氣撲鼻的花朵,沈秋池的心有了些許莫名的情緒,這個男人呵,實在太做作了。
她是不喜歡噱頭的,門當戶對的觀念根深蒂固地盤結在心中,鍾情與專一才是此生惟一的避風港。她知道自己的缺憾,沒有完整的家庭在許多人的心中還是不完美,雖然還沒嘗到愛情的滋味,沈秋池卻堅信,惟有平凡不起眼的男人才可能與她共度平靜無波的今生。
但是女人的理性總是容易被感性牽引,輕易的讓情感凌駕其上掌控一切。在她的內心深處,無法解釋的渴望下,某根不易被發覺的心弦,悄悄地彈起無聲的情歌,一陣又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