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不算什麼,我本來就習慣一個人。」好半天,她終於從嘴邊擠出一句話,然而反駁的力道卻是虛軟無力。
棘手的擔子!他有些恨恨地想,憤怒的對象是害慘她的夏安臣。面對她強裝出的堅強,齊景熙止不住憐惜之情,忍不住擁住她瘦小的身軀,納入自己的保護傘下。
男人的碰觸登時讓沈秋池戒心四起,渾身起了不自在的厭惡,忍不住想撥開的時候,低沉又輕柔的語音響起。
「不要怕我,我不會傷害你的。」
「喝,那個人也說過同樣的話呀。」她嗤之以鼻地駁斥,荒唐至極的話,豈能人心。她應該從此對全天下的男人不屑一顧,應該逃離男人可怕的魔掌,但是在她的下意識裡,面對他的溫情暖語,她的心卻慢慢地融化。
「違心之論,你的心相信我,只是嘴巴硬。」感受到她抖動如落葉的身子因爭辯而逐漸停息,齊景熙的雙臂更堅定不移,「秋池,誠實地面對自己吧!欺騙並不是件好事。」
「不可能!經過這一切之後,我怎麼能再相信男人?你們永遠不會明白,我被困在那男人家中的當會兒,只有想死的念頭,我真的好怕呀,怕得想讓自己消失在世界上,從此沒有感覺,你懂嗎?誰懂呢?除了我之外,沒有人會瞭解。」沈秋池的情緒猛然爆發。
靜靜傾聽她所有發洩的言辭,他認為那至少能讓她的情緒得到宣洩地出口,齊景熙惟一能做的,只是將她顫抖的身子摟在懷中,並說道:「死也不能解決問題呀,傻瓜,那只是逃避的笨方法,事情都過去了,況且你還算毫髮未傷。」
「至少死了之後,我聽不見別人怎麼說,我也不用成天活在戰戰兢兢的恐懼中,那些……不可能過得去,在我的心裡陰影永遠存在,永遠永遠!」她依然堅持己見,不肯妥協。
「所以你還是堅持讓自己活在自憐自傷的象牙塔中,不讓別人有機會幫助,等到哪一天你撐不下去了,終於自我了斷,這樣的日子,或許對你來說是種解脫,但是對你身旁的親人朋友呢?他們會不會為此傷痛一輩子?秋池,你是個很自私的女人呵,只顧慮自己的感受,全然不在乎旁人。」受不了她的灰色觀感,齊景熙說出口的話也重了。
「我是個孤兒,根本沒有親人,除了『晴光』的好姐妹們外,我的生命輕於鴻毛。讓我走吧,總會有方法讓我活過來的,畢竟在這個世界上,我還欠了太多太多的恩情,沒還完以前,很難解脫的。」她第一次對旁人坦承自己的身份,但卻是在這般的情況下。
緘默片刻,齊景熙對她的身世多少有些震驚,看不出隱藏在她的背後竟然還有一段辛酸往事,然而,他是不會放棄她的,如果就此不管她,當初何必拚死命地救人呢?浪費時間嘛!
「你說得對,受過傷害的人,除了自己,旁人很難理解當事者的心情,但至少在這個事件中,你很幸運,沒有任何身體上的損傷,除了心靈的打擊之外。」齊景熙犀利又客觀地說出自己的看法,不帶一絲同情的眼光。「誠如你所說的,我或是任何人都沒有辦法瞭解那些傷痛,如果不願意活在那片陰影底下,只有一個方法——救你自己,你的人生才會再度充滿希望。」
現在對她來說,同情只會使她內心更為難過,那些驕傲與自尊,正是受了傷的人最需要的。他真誠地握著她的手,不知道自己能做多少,至少能略盡些棉薄之力,讓她好過些。
她的生命還有任何的希望?聽起來有些諷刺呵,面對這個骯髒齷齪的世界,沈秋池幾乎是死了心的,除了「晴光」那一片淨土,這個男人就不能好心點,饒了她嗎?
但是齊景熙的話也沒有錯,如果就這樣放棄了,回到「晴光」中,除了讓年邁的院長操心之外,春江、夏荷和冬海三個好姐妹,又將是怎樣的心痛?她們依然會想盡一切方法來幫助她。
不,雖然她天生遲鈍,也不難看出春江和夏荷自己正為某些事情困擾,而冬海還是個學生,更不能因此加重負擔。「晴光」已經處於多事之秋,她又怎麼忍心為大家添麻煩呢?
她是需要幫助的,而今可以求援的人,除了眼前的齊景熙之外,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了,方纔他說過的話穿過層層迷霧,來到那被怨恨與痛楚包裹的心裡,透露出一絲曙光。
「怎麼樣救呢?」沈秋池開口問道。
欣喜於她的改變,齊景熙綻開微笑說:「試試看吧,跟著我,鐵定會有辦法讓你痊癒的。」
「相信你就可以,是嗎?」在心中沉吟著,聽他說得如此輕鬆,沈秋池多少有些懷疑。
然而在這個時候,除了相信他之外,還有別的選擇嗎?她苦笑著,就算傾盡全數的賭資,也要狠狠地搏上一搏吧!反正自己也沒有東西可以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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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發生夏安臣那件事第二天開始,沈秋池辭去了開廣的工作,當然,不是由她自己出面,而是齊景熙替她遞的辭呈。
當他再跨進出版社時,冷凝的眼神掃瞄下,為沈秋池招來禍端的女同事只差沒有羞愧自盡。她是無心的呀,都怪沈秋池多事,可以涼涼地坐在辦公室中偏不幹,撈什子要幫忙,一切都是天意,誰知道她順手抽出的人物竟是夏安臣,又不是她故意安排的。
自然,主編為了自己的疏忽感到愧疚,雖然齊景熙冷淡的話語中隱約透露沈秋池還算無恙,可是碰上夏安臣那種人,多少受了驚;所以面對他代為提出的辭呈,也只能唯唯諾諾地答應。
唉,這次可虧大了,除了少了個做事任勞任怨的沈秋池之外,連原本的金雞蛋「齊景熙的文章」也飛了。
「可以了嗎?」見齊景熙從出版社走出來,沈秋池趕緊問道,她是跟著他一道來的,只是她還沒有辦法面對這些人,雖然她很想當她們是無心之過,可痛楚仍在,自己的度量也不是想像中的宏大,所以她選擇在車上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