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景熙跟著她的語調,一字一點頭,點到後來,乾脆善心大發地網開一面道:「慢慢講,別太急,要想清楚哦。」
「我……我……我……」憋著所有的氣,沈秋池很用力地想一口氣說出,臉頰漲紅了,青筋冒出額頭,連雙手都緊握成拳,指甲深陷其中不自知,然不行終歸不行,違逆天性的事情既徒勞又無功,所以,她只好認命當個苦命的爛好人。
放棄之後,她才發覺憋氣太久,胸腔嚴重缺氧,剛呼吸到空氣的瞬間,大大咳了起來。
「就告訴你不要太勉強,乖,把名字告訴我就不會如此痛苦。」齊景熙拍著她的背,說得剎有其事。
他藏在肚皮中笑的神經大約快悶斷了,表面卻得偽裝成什麼事都不明白,辛苦啊!他好久不曾如此幽默了,在接觸這個神奇的小女人短短數小時時間,幽默感全數自細胞中活絡起來,一個微不足道的諾言就讓她傷透腦筋的話,天知道生活中的點滴夠不夠她憂愁。
止不住心中促狹的念頭,齊景熙就是要看她如何收尾。
「我叫沈秋池啦!」沈秋池老實地說道,算了,實話實說還是惟一的方法。說出自己名字的感覺還真是暢快,啊!沁涼舒爽,真搞不懂天底下的人為何不爽快地說出真相,然後用一個又一個的謊言彌補前一個漏洞,像她一般,說就說嘛!又不會少一塊肉。
「沈秋池。」他點點頭,「我記下了。」
「也不用記得太清楚,反正我完成你的要求之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從此不再見。你的要求是什麼?」沈秋池認命之後,當然希望早早將問題解決。
「等我想到再告訴你吧!」現在沒事,當然不用白白浪費一個願望。齊景熙揉揉她的秀髮,滑順的感覺真是誘人,清淡的髮香隨風飄來,嗯,宜人至極。
「你不要太龜毛,改天你想到時我還不一定有空,而且會不會再碰面都是個問題。」撥開他的大手,沈秋池順著自己被弄亂的頭髮,滿心地詛咒,臭男生,愛玩頭髮的話自己有,何必弄亂她的,他果然有虐待狂的傾向,還是早早和他斷絕所有可能的關係好。
「小池,聽起來你似乎迫不及待地想逃離我的身邊。」齊景熙的話中有著受傷的感覺。
「當然……」對!還好她及時將那個「對」字吃下,不能早早把話說絕,待在開廣中,難保窄路不相逢呵!「當然不是啦!你可是棵搖錢樹,得罪之後,我承擔不起。」雖然嘻皮笑臉地說,沈秋池眼底洩漏的可不是那回事。
哼,回去之後,她絕對要向主編提出嚴正的抗議,從此從此再也不接受他的案子。
「因為我是搖錢樹,所以你才不願得罪嗎?」他不禁想,哼哼,她的回答讓他有著小小的不爽哦。
「對呀,你是出版社的搖錢樹,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工作就是那回事,想逃都無處可逃。」
難得擺出教訓人的派頭,沈秋池有模有樣地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更具說服力。她覺得就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民生疾苦的人——或者該說人家是天之驕子,才會發生「何不食肉糜」的笑話。
「喔。」他晦黯地答了一聲,原來她眼中看到的他也是這般形象。
「不過話又說回來,你也明白我的手腳不夠利落,講起話來沒大沒小,與你見面不過兩次,屢屢產生狀況,老處在爭執的邊緣,也許你的要求就是我永遠消失在你面前,你Happy,我也 Happy,不賴吧!」咦,說得真是有理,沈秋池忍不住為自己喝彩。
喜形於色的她只差沒有手舞足蹈,為自己聰明的想法送上一個飛吻。感謝耶穌基督、聖母瑪麗亞、釋迦牟尼佛、穆罕默德、甚至觀世音菩薩,不管何方神聖,能保佑她心想事成者,都是好神。
「不要。」齊景熙一口回絕她的期望,「既然可以任我提出要求,當然要物盡其用。」
突生的惱怒湧上他心頭,她表現得像他是塊黏人的牛皮糖,撥都撥不開,殊不知對女人避之如洪水猛獸才是他一貫的行止,既然她傷害了他的男性自尊,他才不要放過她。
「小氣,『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道理該聽過吧?你錢多,想要找個聽話的女傭,打電話到中介公司登記,三兩下就可以找到任勞任怨的菲傭,不要找我啦!」
沈秋池哇啦哇啦地直跺腳,自己又沒有長得比較可愛,和他說起話來半句不投機,他偏就不肯大方地高抬貴手,實在猜不透男人的心思。
壞人果然不會直截了當地把壞字寫在臉上,眼前的他明明長得人模人樣,寫的書也是言之有物,做起事來偏就小裡小氣。
「走吧!」齊景熙扳著她的肩,不理會她的怨恨。
「去哪?」她乖乖地任他帶動,腦袋瓜一下子轉不過來,」喔,怕我不認帳,要我去打掃嗎?」
「晚點吧!」他不經心地回答,「現在肚子餓了,去吃飯。」
「對哦,蘑菇了許久,本來沒感覺,經你一提,我的肚子開始咕咕叫了。」心思一下子就被移轉,沈秋池點點頭,至少做苦工之前,也得狠敲他一頓竹槓。「你請客哦,我可不付錢。」
「沒問題。」他爽快地答應,「今晚算我的。」
「今晚?不行耶,我要回出版社……」呀!倏地停下腳步,她抬頭看了他一眼,順道瞄了下天邊的彩霞,媽媽咪呀,怪不得肚子餓,到吃晚餐的時間了,還有閒情逸致在外和男人瞎扯淡,不行了,除了提頭回去見主編之外,想不出其他方法。
原來她真的不適合做這一行。
「怎麼啦?」齊景熙不解地問,方纔還好好的,當下又說風卻是雨。
「我不去了。」沈秋池扁扁嘴,努力壓下眼角的氤氳,」我要趕回出版社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