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丫頭的無論識字與否,少爺都該沒意見。」樊悠閔還想爭取。
荷花拉拉她的衣袖,低聲道:「還是算了。」
拍拍手,景福對所有待在原地饒舌的丫頭們喊話,「好啦,大家都注意,別盡在這裡喳喳呼呼,快去報到。」
撇撇嘴,荷花臉色黯淡地拉著她的手,「根本不可能換的,你識字,所以得到好差事。我什麼都不懂,還笨手笨腳,真派我到書齋,不消三刻鐘,鐵定被少爺氣呼呼地轟出門。」
無力於只手回天,非屬自己的地盤,除了顧全本身外,哪還有機會照應旁人。
「別妄自菲薄,天生我材必有用,荷花的優點,很懂得體貼。廚房也好,能學些技藝,將來和景府約滿,存有點小錢後,還管做些小生意,犯不著聽人使喚,該有多快活。」她說著自己的夢想。
「有道理。」荷花低落的心情被說動,「到時候小悠可得來捧場。」
「一言為定。」
荷花離去後,樊悠閔獨自一人歎息著,外頭太陽正大,偶爾傳來幾句偷懶休憩的談笑聲,大家都有事做,獨獨她在空曠的房子內撐著下巴發呆,啥事也沒有。
討厭特別的對待,那讓她覺得與眾不同,容易引人注目。而這正是她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當霍日晰無意中踏入其間,看到的就是一個穿著簡樸,卻又帶著優雅氣息的女子獨坐在書齋中,愁眉苦臉。
他數日未曾出現在景府中,逃避趙冠容的哀怨是主要原因,害怕自己的情感一發不可收拾,寧可躲得遠遠的。他知道自己懦弱,卻又無法想出更佳的法子,只得選擇暫時逃避。
在外頭打轉了好些時日,同時也聽到城外人們的冷言冷語,批評趙家千金沒本事,留不住丈夫的心。更有甚者,乾脆質疑起她的清白,否則哪會剛過門,立刻被棄為糟糠。
他為之心痛,明明非關她的原因,世人卻將所有的罪愆歸於弱女子的身上,難怪愁眉深鎖的她不願意出門。
立刻回到家中,就算受到她言詞上的欺侮,也何該是景家欠她的。身為景家的大少爺,掌管最大的商家,非屬當事人的他雖不能提供太多的保護,但至少能杜絕嚼舌的口,讓她的日子快活些。
會順道繞到書齋,並沒有特殊的意義,景焰避不見面,他已經派人到可能的地點搜尋了,始終沒有斬獲。不意卻在自己家中發現景焰的跡象。
他找人就是為了讓趙冠容臉上的愁苦與哀怨解除,哪怕會傷了自己的心,也得還她一個丈夫。才是新嫁娘,就算有太夫人的庇蔭,閒言閒語還是會讓人崩潰。
但景焰若真的回到家中,仍躲著不肯與妻子見面,卻窩藏個丫頭在房裡,卻是他最無法接受的事情。
他冷峻的臉色看著坐在其間的丫頭,不豫地開口,「你在這裡做什麼?」
被嚇了一大跳,樊悠閔望了闖入的人一眼,旋即回過神來。「我在等少爺回來。」
由來者身上的衣著判斷,他在府中定是身份不低的人。淡然地回答問題,她沒有保持太過謙卑的樣子,反正也做不來。
一個丫環在這等少爺?!難不成她故意借此偷懶?
「景府不養無用的丫頭。」
「我也想在外頭多幫點忙,而非枯坐此地,專等少爺突如其來的使喚。」被懷疑的她氣惱地回嘴。
霍日晰更驚訝了,年頭改了,連下人的性子也跟著改了。
「誰讓你待在這裡?」
「景福總管。」
若是經由景福的安排,將人手擺在書齋,那麼景焰必定在家中。已經回到家,卻仍躲著太夫人和趙冠容,著實太過份。
「你知道我是誰嗎?」
「主子之一吧。」
丫頭大膽的言詞讓他印象深刻,「叫什麼名字?」
「樊悠閔。」她忘了遮掩,大刺刺地報出全名。
有點耳熟的感覺,丫頭的氣度與尋常奴僕比較起來,似乎太有自己的堅持。但此刻霍日晰的注意力不在此,「景焰人呢?」
「不知道。」
「既然服侍少爺,怎麼會連他到哪裡都不知道。」他質問,「說,景焰上哪兒去?還想躲多久才打算見人?」
受夠了,這些不食人間煙火的少爺小姐們,只懂得風花雪月和捉弄別人,根本無法明白為了生活而辛苦的感受。以為大家成天閒閒無所事事,專等著被問問題嗎?
「抱歉,腳長在他的身上,愛上哪兒,豈是小小丫環能過問的?」她霍地站起,已經是太過生氣後無法抑止的粗魯行為,「我只是個供使喚的丫頭,少爺沒必要讓我知曉太多。想要等他,請自便。容我先告退,府裡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人做,我去幫幫忙。」
噢,真意外。
望著她氣惱地走出房子,直到人影漸漸消失在視線外,他的心底沒有討厭的感覺,反而還有些欣賞。她說的是實話,主子就是主子,哪會降尊紆貴地對下人交代行蹤,他沒道理在雞蛋裡挑骨頭。
但極少人有勇氣說出真相,特別是個女人,頂多唯唯諾諾地被罵,或是諂媚地附和。久未展開笑顏的霍日晰臉色為之一亮,若非心頭有旁事煩擾,定會好好地和這丫頭談談。
* * *
坐在廳堂內陪著景太夫人談天,趙冠容的心情複雜,無力應對三姑六婆的閒話家常,只能虛應了事。
明著,三姑六婆當她的面前又誇又喜,暗著,背著她的當兒,嘴裡吐不出象牙,刻薄的字眼全出現。,趙冠容都知道,但為維護和諧氣氛,也只能強顏歡笑,勉強與之應酬。
她的不快樂與格格不入全寫在臉上。
自從嫁進景家之後,短短的期間內從美麗的女子變成憔悴的少婦。而景太夫人明知千錯萬錯全在景焰的身上,卻也不忍心苛責自己的寶貝金孫,只暗歎孫媳婦不爭氣,無法將孫子乖乖地留在身邊。
當景焰跨人廳堂中,見到的就是如此陣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