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鈴似的笑聲逸出她菱形的紅唇,「老爺真愛說笑,我只是心儀於蓬勃綻放的生機,倒不是真有什麼好心腸。」
駱順同若有所思地望著顧春江的笑靨如花,她像春天的暖風,點點滴滴地吹人他的心扉。
「丫頭,你不怕我?」
「你希望我怕你?」
駱順同想了想,然後搖搖頭,「怕我的人太多,不需要加你一個。」於低迷的狀態,至少讓老頭子好過些,總算有所收穫。看來,前一陣子雖然遭到童媽不少的白眼與嘮叨,但畢竟還是值得的。
拋開無聊的課題,駱清堯允許自己偷偷地、遠遠地、靜靜地享受屬於他自己的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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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的相處下來,老爺的脾氣雖壞,卻也不是無理取鬧之人。撇開商場上輝煌的功績不談,褪下光環的他,只是個孤獨的老人,缺少親情的撫慰,才會如此的暴躁。他常常在兩個人不語的時刻,流露出渴望的眼神,目光愣忡地望著樓上的房間,若有所思的樣子。
對顧春江來說,那種渴望親情溫暖的眼神並不陌生,常常在「晴光」中,遇見某些初進來的小朋友們,望著高高的圍牆,低頭在牆角踱步,既融不進既有的族群中,也回不到舊日,同樣的情形對老人來說委實不妥,成日將自己鎖在愁緒中,難展歡顏,怎麼會對身體有幫助?
雖然幾次都與老爺的主治醫生錯過了見面的機會,不甚瞭解病情,但可以肯定的是,再繼續下去想要老爺康復難如登天。
不行,她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與其困坐愁緘,不如想點法子讓老爺臉上展現笑顏才是良策。
兀自思量許久,惟一的方法只有從只見過一面的駱少爺身上著手,畢竟他是老爺惟一的親人,就算工作再多再繁,也該盡人子的心意,說什麼也不該置身事外。
雖然在身份上算是逾越,她更是個無可置喙的外人,可是為了老爺設想,就算要人虎穴,也只有搏命一途。
午夜十二點,她邊打哈欠邊蜷縮在客廳中的沙發椅上等待駱清堯的歸來,只留下一盞小燈,將瘦弱的身影映照在孤寂的牆上。大大的房子充滿了空蕩蕩的寂寥,徒有奢華卻暖和不了疲憊的心。想不到有錢人家的生活竟是如此乏味,難怪喜歡比賽花錢,填補生活上的空虛。比較之下,也許貧窮人家為三餐的溫飽而努力是辛苦了點,但精神生活上卻絕對綽綽有餘。
唏噓一陣之後,顧春江慶幸自己在成長的過程中有慈藹的老院長以及耿夏荷、沈秋池和舒冬海等親如姐妹的陪伴,當然還有其他可愛的院童們,即使生活條件稍差,和樂融融的氣氛勝過其它。才短短幾天不見,心中充滿了思念,看來真要快點找個時間回「晴光」一趟,想死大家了。
等著等著,她終於耐不住睡神的呼喚,沉入睡夢中。
子夜時分,駱清堯回來時,見到的就是這幅海棠春睡的模樣。
倒不是說她身材真的嬌小,若他沒記錯,站起身來的她,在女生中算是個子頗高的,只是睡夢中孤單的模樣,和緊閉的雙眼中散發出楚楚可憐的氣質,讓人見了總忍不住想擁她人懷中好好疼惜。
他原本疲累的心為之一愣,雖然只見過她一面,那嬌弱中卻有著無比勇氣的堅強模樣,著實令人印象深刻。
然而對她的觀點卻不止於此,她的工作盡責,第一天就與父親起衝突的事跡早巳如雷貫耳,最後竟讓號稱冷血的父親屈服,想起來還真是好笑。種種發生的事情都是透過其他人傳人他的耳中,此刻再見到她,模糊的影像再度清晰,秀氣的臉頰雖稱不上國色天香,倒也別有一番風情,比起乎日見慣了的女子,更增添幾分的我見猶憐。駱清堯難以想像,那小小的肩膀居然承受得起父親的咆哮。他伸出手,眼看就要撫上她的臉,卻頓時停頓在半空中。
不知今夜她等在客廳中所為何事?駱清堯當然不會笨得以為她專程等他的讚美,這些話語她平日早已經從童媽等人口中得到夠多。還是她自恃勞苦功高,進一步想要求他加薪?記憶中她會來此,全是為了個」錢」字,面對駱順同的倔強,就算她真的開口,倒也無可厚非。
顧春江在睡夢中隱隱感覺到有人站在她身前,眼睛一睜開,就見到大大的影像站立在她面前,五官端正又帶著不羈的狂傲,俊美的模樣教人打從心底難以忘懷。顧春江可以確定絕不是第一次見到他,那是方才夢中的偶像,就像童話故事中常出現的長腿叔叔,在她童年的幻想中,也曾日夜禱告有這號人物的出現,然後當她長大之後與他相戀,讓已然受創的前半生得到撫慰,讓可期的後半輩子幸福快樂。
「你是天使還是我夢中的白馬王子?當我睡醒了之後,你會不會從我眼前消失?」還沉浸在夢中的她開口問。
爽朗的笑聲自他口中逸出,「還沒醒嗎?」 「哎呀!我睡著了。」
受到笑聲刺激之後,原本眷戀不去的瞌睡蟲紛紛棄械投降,一下子她就驚醒了。集中心神,這才發現夢中的白馬王子原來是見過一面的駱少爺,怪不得印象深刻。
那次的見面簡直是侮辱人,要是她熬不下去,也許背著她,又讓駱少爺有話可說,她小家子氣地想,隨即又笑自己的荒誕。忙碌的駱少爺也許早忘了她是誰,又怎會嘲弄呢?
「你好,我叫顧春江,是老爺新來的看護。」
她首先表白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是我應允讓你來試試這份工作的,當然不至於沒有印象。只是你半夜三更守在客廳中,該不是為我等門吧?」他譏誚地說,收起笑容之後,又恢復冷漠的態度,一如當初兩人初見面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