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讓所有的人安了心,開始討論細節。
「我得快點印喜貼。」
「還有備新房。」
「別忘了……」
眼看熱鬧的婚禮就要來臨,大家都開始行動。
*** *** ***
珠子相撞的聲音清清脆脆,恰似滾落的珠串,特別吸引人。
纖纖的玉指在算盤上飛快地拔弄,啪啦啪啦地發出響亮的聲音。低垂的姿態露出纖巧的頸項,兩道彎彎的柳月眉微攏,直到數字算出後,杏眼總算露出安心的笑意。
真好,合該又是個豐收的年頭,今年的苦勞總算沒白費。這喜字鴛鴦樓的業績蒸蒸日上,一年好過一年,照這樣下去,再沒多久她就成了小富婆,哈哈。
「茵茵,又賺了一大票。」送走客人後,孫媒婆再次踏進門來。
「托你的福完成生意,雖然油水少了點,也算回饋鄉里吧。」顧茵茵順手拔拔算盤,心裡直呼可惜。二十兩銀子的酒席,還得提供新房一宿,扣除本錢後,回收有限呢。
「真能幹,我看洞庭湖畔上的商家就數你最出色。有你在的地方,旁人只能糾望著喝點湯,混個溫飽。」
「哪兒的話,有錢大家賺嘛,我也是絞盡腦汁才想出的花招呀,結果大夥都跟著學,連點特色都沒有,更甭提什麼賺錢了。別看我表面風光,其實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她假意地拿起手絹掩面,也跟關大吐苦水。「孫媒婆特地上門,想必還有別的事。」
「聰明,既然說到工作,對女人來說總歸是太辛苦的,像我都已經這把年紀了,還得成天在外拋頭露臉,都怪當初嫁錯丈夫,老公又死得早,今天才得靠著自己的嘴皮子換點零花錢。」孫媒婆歎口氣。
「沒關係,你兒子也娶了媳婦,過個一兩年,膝下多個白胖胖的小娃兒,你就不嫌苦。」
「再說吧。」她擺擺手,「我特地來同你說門親事,讓你可以安安穩穩地得到銀子。」
「喔,當然沒問題。」談到生意她最來勁, 「想要什麼樣的排場,多大的空間,或是……」
「不用,不用。」孫媒婆忙搖手,「我要提的親事是你的。」
「我!?」她指著自己,感到好笑萬分,「不會吧,這年頭還有人把主意放在我身上?」
「當然啦,你早已經到了適婚年齡,若非你爹爹死得早,或許早該有人替你做主。」孫媒婆歎口氣,「茵茵呀,一個女人家,還是得找個歸宿,總不可能把喜字鴛鴦樓當成未來。」
「可以的,我都已經營生三年多,什麼大風大浪投見過。」她漾起笑意,「咱們是老實人家,鄉里間彼此安好,別太多心。」
「那是你運氣好,沒遇上無禮找碴的客人。」
「太平盛世中,哪個強盜不長眼,當心惹到官老爺,換來牢獄之災。」美目流轉,顧茵茵走到前主,坐在孫媒婆的面前。「話又說回來,這年頭家家戶戶豐衣足食,怎麼有人想到行搶呢?」
「茵茵,打小看到大,我真替你擔心。都已經是二十出頭的姑娘家,也早是青春的未梢,再不替自己考慮,將來年老色衰後,怕是吸引不了客人上門。」孫媒婆費盡心思地苦勸。
「錯,都是因為我的喜字鴛鴦樓物美價廉,才能吸引客人上門。」她老大不客氣地反駁。
「總之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如果有個丈夫出面,你用不著拋頭露面,敗壞名聲呀。」孫媒婆繼續發揮三寸不爛之舌苦勸。
「方圓十里都知道,我做生意講求是是信用。」她叉起腰,動怒了。「做人清清白白,實實在在,哪來的名聲敗壞之說。如果有人想藉機接收我的生意,那才是居心叵測,值得深思。」
「好好好,你說行都有理。」被搶白的孫媒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至少問問是哪家的公子吧?」
「哪兒來的都一樣。」她無聊地掏掏耳朵,「甭浪費大家的時間,反正不是城西『食甫』的張小開想討個能幹的免錢奴僕,就是城南『悅客來』的周掌櫃想續絃,我都已經煩死了。」
「都錯了,茵茵;這是椿好姻緣,你可別……」
她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孫媒婆,你若是介紹客人上門,我很感激,打賞也不會變。若是其他的,廢話少說。」突然間眼尖地瞥到大牛的身影,她招招手,「大牛,送客了。」
聽到駭人聽聞的名號,孫媒婆的膽子登時縮小一半。隨著顧茵茵的手勢望去,喜字鴛鴦樓的大廚兼保膘的大牛正帶著不懷好意的眼神狠狠地瞪著她,她腳下開始發軟。
露臉的男子身材魁梧高大,滿面的凶神惡煞之氣,十個人見了有九個怕,難一剩下那一個,大概就是顧茵茵。
話說大牛是個奇葩,打從七年前來到顧老爹當時經營的客棧,一連住了三個月,不但沒付錢,還白吃白喝。到最後怕事的顧老爹推顧茵茵出面要債,他也大方地兩手一攤,坦白地說——
「要錢投錢,要命一條。」
既然沒錢,當然得幫忙營生,賺取生活。洗盤子也好,擦桌椅也成,絕不容忍米蟲存在的顧茵茵指使他東奔西跑。
就在某一天,原來的廚子生病,換上大牛上場頂替,她才發現,原來大牛身懷絕技。
從此,他就以大廚的名義,真正地窩下來,直到現在。
「孫媒婆,請了。」
嘴巴內客氣,得到恩准的大牛一手拿著鍋產,一手拎起嬌小的孫媒婆,直接扔到門外。
「好啦,算我白費唇舌,將來你會因為錯失這椿良緣而後悔的。」孫媒婆眼見無法再談下去,只得悻悻地告辭,臨得前仍不忘告誡,「茵茵呀,回頭想想我的話,女人家就是女人家,先天上有許多的缺憾,不管你有多麼精明能幹,到頭來還是需要男人的蔽護。」
重重關上門,掩蓋所有的聲音,大牛依然面有慍色,走到顧茵茵的面前,雙手環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