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宏大的力量自她的肩頭注入她紊亂的內腑,她深吐了一口氣,整個人軟弱無力地跪坐於地。
「殘心……」沒想到才有過一面之綠,他居然就被殺了,舞沐衣心頭有澎湃的怒海翻騰。
忘塵看著她顫抖地拾起那朵白花,此時他的眼神中心疼勝過一切。
「魔門陣……」舞沐衣幾乎是咬牙切齒的低吼,倏地起身捏斷了手中的花。
她怒氣騰騰地往斷崖邊沖,忘塵飛快地移動腳步,伸手一攬。舞沐衣在斷崖前頓下腳步,忘塵也在瞬間只手環住她的腰身,她手上調寒的白花在同時被她擲飛了出去,飄在空中,破碎的白色花瓣落下,轉眼消失在山下那片陰沉詭譎的魔門陣地……
舞沐衣緩緩低下頭,看見環在自己腰上的大手,她冷聲道:「你以為我要跳崖嗎?」
「既知如此,何必多此一舉?」
「我怕你停不住腳。」忘塵淺淺笑之,收回手,轉向水殘心的屍首歎道:「厚葬殘心吧!」
舞沐衣瞪著山下那片土地甚久。她以為她可以壓抑的很好,因為她一直躲在沐人堂裡不聞不問,但她清楚此刻她再也抑制不了那股爆發的仇恨。她想報仇,她恨不得現在就去毀掉魔門陣。
反身衝回忘塵身邊,她寒聲啟口:「我爹娘去世的時候,胸前也放了白色蘭花。」
忘塵看了她一眼。「這就是你對魔門陣的仇恨?」
「難道這還不夠嗎?」她瞪著他說。
忘塵淡淡一笑,親手埋葬了水殘心,將壺中的酒全都灑在鬆軟的土地上。他輕聲細語,平淡柔靜地啟口:
「多年來你獨自背負著這樣的血仇不願與人分享,就連自己的妹妹你也不願訴之實情。身為神醫之後,你雖有玉女神醫的美名,卻對整個武林嗤之以鼻,將你的不滿遷怒到所有江湖人身上,結果抑鬱成疾的人是你啊!」
舞沐衣震愕不已。她是個神醫,卻讓一個江湖客對自己說她抑鬱成疾,然而一向伶牙俐齒的她居然一句話也反駁不了。
而忘塵依然溫柔掛笑,淡淡地說:
「一昧的逃避真能躲得了命運嗎?你將裳兒保護在沐人堂裡就能避免是非嗎?舞姑娘,有人之地便有是非,有是非便是江湖。」
「你在跟我說教嗎?忘塵公子。」舞沐衣冷酷之極地回道。
「不敢。」忘塵淡笑。
「我瞭解一人江湖無盡期的道理。只是個人見解不同罷了,江湖上太多偽善者,爭權奪利,狐假虎威,道貌岸然的表相之下儘是狼子野心,正派反派都是一般,武林永遠不可能和平。」
忘塵居然笑得更深了些。
「我尊重你的見解。」
他只回了她這麼一句話,讓她有些愕然。他不跟她唇槍舌戰一番嗎?甚至提出一些反駁意見。
但他什麼也不再說了,只是走向崖邊,凝望著山下沉默不語。風揚起他白淨的衣擺,剎那間她幾乎要錯覺那是一道恍惚的幻影……
她很明白忘塵不是她口中說的那種人,所以他不加入任何門派,他黑白兩道暢遊自如。他利眼透徹世事,正派有險,黑道辦有義,他的聲望是靠他自己的雙手贏得的。但他依然瀟灑自若做個閒雲野鶴,相形之下,她只是一隻井底之蛙,不甘示弱地自捧自擂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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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龍派早已人去樓空,逃的逃、死的死。儼如廢城。
忘塵深鎖眉宇來到正廳,青龍派首領早已氣絕在虎皮寶座上,同樣的,他胸前也放了一朵白色蘭花。
中極門的下場如出一轍,忘塵隨即明白,那位蘭花殺手恐怕就是魔門陣最神秘可怕的邪劍門主。此人心高氣傲.只殺帶頭的,一劍取命,再放上白色蘭花表示哀悼,該說他心狠手辣?還是故作姿態?
忘塵內心有底,很快地消失在黯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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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星辰稀微,月色黯淡,這是個讓人容易憂傷的深夜。明明有月,卻見不著光:明明有星,卻烏雲掩芒。好似他鬱結的心房,他想觸及的那道璀璨之光,卻是怎麼也照不到他心裡。
御蘭芳望著黯月淡星,愁上眉稍。曾經無數深夜,他閉上眼就可感受故園那漫漫黃沙飛揚,如今心中只剩一雙亮星般的美眸催眠著他。
他以為他無情無愛,他的心早隨著西域那片曾擁有過的國士而逝,然而僅是一記眼神,居然有如此撼動他的力量……
舞沐衣!若能,我還想再見你;若能……我可以一直伴著你;若能……找多想攜著你,看看那一片浩瀚江河……
「公子……」劍僮來到他身後。
時候到了,他明白,但他還不想動,他只是……想再多想她一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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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風確實冷了些,屋頂上的忘塵啜著酒,凝望蕭瑟的夜空。
是寒風的關係吧,是黯月的緣故吧。怎麼連自許忘情人間棄紅塵的他,突然間覺得寂寞起來。
寂寞?這種感覺真是既熟悉又陌生。他不是早已習以為常。甚至優遊自如?他沒有任何感情上的包袱,親情、友情、愛情,他看的太淡了,幾乎要看破了,怎麼此時此刻……他也會覺得孤獨了起來?
孤獨的喝酒,孤獨的望月,孤獨的……牽念著客棧內此時該是熟睡的她……
沒見過那麼倔強的女子,她太擅於掩飾了,掩飾怨恨,掩飾心事,掩飾內心其實倉皇不安卻故作冷漠的恐懼,再怎麼堅強,她不過是個弱女子,儘管她冷靜地面對家毀人亡的事實,她總是冷潮熱諷的犀利言詞,但他一眼就看出——其實她的心比誰都柔軟,都脆弱,都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