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怎麼了?」
他怎麼了?是她怎麼了吧?
「一句話都不說,誰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
他什麼也沒想,他只想讓她安全。
「也不說個清楚……」舞沐裳覺得委屈,他對她若有似無的曖昧,像一團折磨人的迷霧。抱她、心疼她,卻又不理她、不回答她,他把她的心緒弄得一團混亂,卻總在一時的氣氛過後又恢復他的沉默冷淡,真的要氣死她了!戲弄人也不該這樣的。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啊?」舞沐裳嘟高了小嘴說。
能討厭她就好了,那他就不會這麼不知所措了。他看著她,眼神是平暖柔和的。
「還要想這麼久?」舞沐裳瞪起眼來。
「這句話……」他輕聲啟口。「應該是我問你。」
舞沐裳小嘴翹得更高了。
「對!我討厭你不說話,冷冰冰,沒情緒,裝神秘,忽冷忽熱,曖昧不清,把我當笨蛋一樣耍!」她別過身去大步往前方的市集走。他如果聽不出來這是賭氣的話,她真要被他氣死了。
但很抱歉,寒焰從來就不憧女人,更何況女人反覆無常的心思。她說她討厭他。他就會當真;她說她個要見他,他就會迴避;她說他無情,他就不敢釋放他的情……可,他絕不是她說的那樣對待她,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不知道怎麼和人相處,甚至是很無知很無助的……
在面對陌生的感情的時候,他所有的冷,都是因為亂了方寸的掩飾。
舞沐裳一愣,別過頭去瞪著他,他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會馬上走。」他的語氣是輕柔的,和她聽不出來的慌張與傷感。
他是笨蛋嗎?舞沐裳低吼:
「你是真聽不懂還是故意給我裝傻?」
「我從不裝傻。」
「那就是聽不懂嘍?虧你還是大名鼎鼎的無情刀王,居然是個呆頭鵝。」
舞沐裳氣得吹高了薄薄的劉海,一反身就隨之一愕,連寒焰的臉也瞬間蒙了霜。
那道絕美的人影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人群中,以一種戚哀的、唯美的.陰沉沉而怨深深的表情,驚艷來往的人群,躍進她錯愕的眼中,刺痛他沉鬱的心扉。
現在的他,幾乎和水月長得一模一樣,令人心碎的美麗。
冉煙的眼神卻比他更心碎,還有著深深的怨,忿忿的怒,他冷冷地望著舞沐裳:
「大名鼎鼎的無情刀,豈可與一般凡夫俗子相提並論。」他冷漠地代寒焰回答。
「你跟蹤我們?」舞沐裳氣道。
「何須跟蹤?」他一聲冷笑。「你的嗓門唯恐天下不知道你們的行蹤。」
舞沐裳皺起眉來。
「我不知道你有何企圖,也沒有證據證明你是個殺人兇手,但如果讓我查出你的底細,我絕不會放過你你!」
冉煙柔媚一笑。「裳姑娘,我和你不曾有過節,我實在不明白為何你如此針鋒相對?」
舞沐裳一時語塞,好一隻狐狸,她瞪眼回道:
「我和你是沒過節,所以我更不明白怎麼有人莫名其妙在魑暗谷外就要置我於死?」
冉煙眉目一凜,好一張伶牙俐齒的嘴。冉煙斜眼睨視,眼中有一份恐嚇,但舞沐裳無懼地迎視著他。
冉煙不願與她多費唇舌,他的目光越過她,停留在那張嚴酷的俊容上。為何他以如此陌生冷淡的眼神看著他?哪像他從來不曾認識他一樣的生疏冷漠,這樣的眼神,實在很傷人。
冉煙輕歎,語氣瞬間柔似春水。
「讓我治好你的傷吧……」他優雅地繞過舞沐裳,逕自往一旁的客棧走去。
寒焰微側過臉,低聲回道:
「放過她。」
冉煙淺淺一笑,沒有應聲,身形投入簡樸的樓門內。
舞沐裳看著寒焰,不放心地叫道:
「他會害你的。」
他不會,至少,他們還是兄弟。寒焰深深看著她,柔聲啟口:
「你回不顛老人那去吧。」
舞沐裳倏地瞪大了眼。
「這一路上應該會很安全。」他續道。
他現在是在趕她走嗎?可是……她……她根本不想跟他分開啊!然而看著他的眼睛,她居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算我已經還了斷你的劍的人情。」
這算是他第一次主動開口跟她說了這麼多話吧,可是她平時的聒噪哪去了?她只知道這一分開,他就要回到他孤獨的地方了,也許不回去了,總之,他會跟她斷絕音訊。一想到此,她就亂了。慌了,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相信不顛老人也不會喜歡有外人發現他隱居的地方。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鑄好柳青劍,尋找舞沐衣的下落。」
她知道,這些事都與他無關,可是,他不理她,不保護她了嗎?她曾經以為自己武功蓋世,現在她才知道自己微不足道,想獨闖江湖簡直就是拿自己的生命當玩笑,她居然在不自覺下只想緊緊依賴著他。然而自始至終,他都與這個是非紅塵沒有瓜葛一般,踏出魑暗谷陪她走一趟越寒嶺,已經是破天荒的奇跡了,她還能要求什麼?她什麼狀況都還弄不清楚,他就要離開她了……
「找到舞沐衣……」他頓了一下。仿若輕歎,「退隱去吧!回到以前無憂的生活。」那是他最想對她說的話。
舞沐裳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是什麼感受?她形容不出那種前所未有的倉徨失措——好像她的劍被他砍斷時那麼忿怒,好像她第一次看見他殺人時那麼恐懼,好像他第一次抱她時那麼震愕,好像第一次見他露出笑容時那樣恍惚,好像她第一次動手殺人時那樣慌張,好像……好像她第一次這麼在乎一個人,這樣的好像,是不是好像喜歡上他了?
她不懂,真的不懂,現在他要她走,她所有的心思又懸空了。
他的話都說完了,其它什麼表示也沒有,只給了她一個意境深遠的柔情眼神,注入她茫然失措的星眸裡,他反身而去。
舞沐裳一張口,千言萬語卻哽在喉頭,茫茫然地望著他孤傲的背影,眼淚就這麼不自覺地掉下來。她一愣,揮去不爭氣的眼淚,不,她怎麼可以把他的傷交給那個陰險邪氣又不男不女的娘娘腔!他那種人固執霸道得像顆石頭,又怎可能就這麼放下她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