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抓過她帶有鎖鏈的手把脈,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脈博如浪濤奔沖而鼓,猶星沙流洩而陷,分明是中毒已深的脈象。
這殘疾重重的女子……令他饒富興味。
她又昏迷了!當她醒來時,眼前依舊有張不變的溫柔笑臉,改變的是她被囚禁的地方,由陰沉昏暗的地牢轉成通風明亮的閣樓。
少了手鐐頸銬的束縛,她忽然覺得輕鬆許多。
她……還在東方府他的監控下。
為什麼要幫她換環境?她比較適合寄居在黑暗中,不是嗎?何況她只是個俘虜,憑什麼資格讓他在身旁照料?他到底有什麼用意?
談余嫣目光瞬也不瞬地鎖住他,既然自己的缺陷已經無所遁形,就不需自卑迴避,他敢無視她的猙獰面容親吻她,足以構成她滿心的坦然。
「醒了?」
他牽過她的手,仔細把脈,雙眼卻依然深情款款地看著她。
「你可知道你身中什麼毒?」
她偏移目光,不願回應。因為體內的劇毒是她心中的痛。
她多希望不再提起這件事,就讓她在下一次的毒發中逝去!
不懂爹為何會如此狠心,在每次痛苦的折磨中她失去哭喊的聲音,但是依然想活下去,因為活生生的呼吸著,是世間最偉大的事!她不希望白走人間一遭,卻滿滿仇怨。
問她身中何毒,又教她如何啟齒?
「讓我來替你回答——七日奪魂散!」他挑眉笑問:「是不?」
談余嫣震駭!
他知道?!光憑把脈即能診斷出她的毒症?!
她不可思議地瞧著他,一臉像是看見怪物的表情,對他的醫術有說不出的佩服!他的確是神醫,可從她的頸脈診出她的瘖啞,甚至洞悉她體內的劇毒變化……
霎時間,她的心浮動起來,有股十分奇特的感覺在胸口漾開。
看見她手臂上出現四抹紅斑疹,東方皇宇心中已有了打算。
「七日奪魂的毒性實屬可怕,共發七次,而且每發一次症狀,毒侵就愈深入,痛苦的時間也會延長,你已度過四次危難,接下來會更難挨,直至第六次開始,便無歇息地接續死亡為止。」他的神色泰然,仿若她的生死他根本不在意。他是不將她放在眼底,但是卻擺在心裡,她還有很多秘密沒讓他知道,包括罪大惡極的邪靈教尚存幾名活口?他都有調查清楚的必要。
當初邪靈教無惡不作,四處奪掠人民的財產,加以荼害,若不是四大帝爺聯手圍剿這惡教,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不過,話說四大帝爺聯手圍剿邪靈教,實際上,也只有他東方皇宇和北庭缺月勞動筋骨而已,南宮焱嫌麻煩拒絕參與,而西門無常更是失去了蹤影,人如其名——無常。美其名是四府聯手剿滅惡徒,說明白點,不過是他和缺月覺得日子太無聊,沒事找事做,打發時間罷了!一點都不偉大。
他也不懂百姓為什麼要對他和缺月的無聊行為,感到可歌可泣,但是他的確很喜歡受萬民愛戴的感覺,雖然虛榮,也比任何人實在。
可是,他面前卻出現一名他以為已經完全滅絕的邪靈教徒——肯定是缺月怕弄髒衣服,有所顧忌才忘記收拾乾淨。
既然如此,就由他再發出一次剿滅行動!好好利用眼前的誘餌,一舉拔除殘根!
思及此,他的眉眼笑得更彎了!彷彿整間內室都渲染了喜悅。
「如果沒有遇到我,你肯定沒命。」他此言不假,所以說起話來格外響亮。「不過既然你遇到我,就絕對可以延年益壽。」
他怎麼將自己說成好像大羅神仙似地?
但是……又不為過。
談余嫣閉了閉眼,在腦中反覆摸索他的每句話。
同時,他輕彈指,召進守候在外的東方府總管莫離,悄聲耳語,交代一些要事。
既是總管又是隨身護侍的莫離,身懷絕技、武藝超群,明為管事、暗在護主,誓死效忠。其他三府也有相似莫離這種職責的隨護存在。
只見他向主子爺點頭示意,便謹嚴穩重地退出房室,很是沉默。
安靜得讓她幾乎快察覺不出有人出入過,怎麼,這對主從都是這樣無聲無息、來去自如嗎?
東方皇宇看著她若有所思的模樣,乘機點住她的脈穴,迅速快捷。
「呃?」她忽然一愣,不明白他制穴的用意,即使他不點穴,她也逃不掉啊!
談余嫣動彈不得地平躺在床榻上,老實說,心中並沒有害怕的感覺,雖然她現在就像砧板上的一塊肉,任人宰割,可是缺少惶恐驚懼,只有安然。
是他溫文儒雅的態度令她安心?亦是他溫暖的笑容融化她的不安?
無論如何,結果都是不錯的。
過了一會兒,莫離領人搬來一堆器皿,和數十款珍貴的藥材,丫環僕役進進出出,陸續送來不少所需物品,說也奇怪,竟然沒有任何人抬眼看她,絲毫不在她心中造成尷尬的氣氛。
談余嫣深深覺得,東方府真的對下人訓練有素、管教適當。
每個人謹守本分,心無旁騖,對於身外雜人雜事一副視若無睹。
究竟東方皇宇是如何調教眾多的奴才規矩?甚至不會良莠不齊。
似乎看所有東西都擺定之後,東方皇宇才開口道:「你們全退下吧。」
「是。」
眾人齊應聲之後,魚貫退出內房,又剩下他們兩人。
他捲起兩手衣袖,開始準備配藥、搗藥的工作,很快地,完全投入研究中。
談余嫣被冷落在床榻上,心裡十分疑惑,他有必要在她面前研品藥材嗎?該不會連用膳、浴身都要跟她形影不離吧?!
是怕她逃跑嗎?
憑他的勢力強盛,她即使想逃,也是插翅難飛!何況東方府邸是否設有天羅地網,還是一道謎,她以為東方府守備鬆懈,看是如此,卻似是而非,一旦踏入,就很難回頭了。
他始終沒有理她,逕自用燭火燃燒藥苗,又浸入水盆觀察,反反覆覆數次,一會兒蹙眉、一會兒揚唇,辨別不出他是喜是愁?稍後,又提筆在白紙抄寫,才露出甚是滿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