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焱自始至終倔傲著一張臉,對西門無常的托求雖然感到訝異,但是他並不打算幫忙。
「相公。」花想蓉柔聲喚道,似乎已洞悉丈夫絕情的想法。「樊總管待人熱心,現在她竟然陷入困境,我們豈能不聞不問,你說是不是?」
南宮焱無奈歎道:「是,娘子說得是。」
爺爺……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或許親情對她而言已經成為空無,但是在闊別十幾餘載的今日,再度重逢怎麼不教人動容?!
是爺爺沒錯啊!但是他卻自稱——獨孤帆?!
瑜兒口吐鮮血,狼狽地扶著石牆站起身,驚異的眸光始終停留在老人身上。
她不會認錯的!
縱使分別已久,但是親情的力量是無法掩蔽的,漸漸模糊的記憶倏地鮮明起來,己經不記得的臉龐,此時此刻卻清清楚楚呈現在她面前。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為什麼爺爺會化名為獨孤帆?難怪她暗中查訪多年,仍然沒有爺爺半點消息,不是爺爺失蹤了,而是名字變得陌生——
瑜兒覺得頭昏腦脹,意識載浮載沉,她想放棄糾纏的思緒,但是沒有甘心的理由。
好不容易……她才和爺爺重逢啊!
爺爺的外貌幾乎沒變,只是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她以為自己已經不記得爺爺的面容,孰料,再見之後,一切都是曾經熟悉不過的。
她怎麼可能忘記呢?她怎麼可能忘記這世上與她血脈相連的親人呢?
「師、師父——」
古漢峰內心的惶恐倍增,他知道獨孤帆老謀深算,不可能留下一條沒有利用價值的賤命!
「住口!」他低聲一喝,古漢峰隨即沒去聲音,不敢多吭半句。
獨孤帆一雙看不清心機的眼眸望向樊瑜,他不自主地一顫。
為何他心底會有一股似曾相識?
「你竟敢殺了我徒兒,哼!不怕付出慘痛的代價嗎?」
眼前的少年,究竟具有多大的勇氣?他倒想知道。
失去戚若雨這名大將,對獨孤帆面言不外乎是一種損失,但是既然戚若雨注定慘死,必然是她技不如人,並不值得惋惜。
對他毫無奉獻的人,和廢物有什麼兩樣?
「師父要為若雨復仇啊!」古漢峰激動道:「好歹……若雨也替師父盡心盡力不少事,現在她慘死於劍下,師父一定要為她報仇!」
獨孤帆伸出一隻佈滿皺紋的手,緩緩揪住古漢峰的前襟,沉聲問道:「活人為死人浪費心力,你覺得有價值嗎?」
一切都要用價值來衡量,有用的自然會讓他看在眼裡,沒用的……就不需要存在,省得礙眼。
「師父?!若雨是因為要完成你的任務才喪命,你不能視若無睹——呃!」
獨孤帆老手一探,鎖住古漢峰的咽喉,不悅地說道:「你想替她報仇,就乖乖照我的話去做,別妄想惹怒我,小心命喪黃泉!」
「是、是!」古漢峰猛喘著氣,一疊連聲答道,就怕下一刻隨即失去呼吸的權利。
獨孤帆深藏不露,他豈是對手。
「師父儘管吩咐,徒兒一定遵辦!」
獨孤帆森冷地笑著,滲著絲絲寒意,面孔逐漸猙獰扭曲中……
「既然事情已經鬧大,要智取也不可行,倒不如明著來。」獨孤帆揚起蒼老的臉龐,眸光仍然漾著詭譎。「去西門府送上戰帖,三天後,西山一別高下。」
「師父!這麼做……恐怕會引起四大帝爺聯手!」古漢峰的擔心不是多餘的。
江湖上,名聲鼎盛的四大帝爺,不是皇親國戚、高官貴族,但是地位卻舉足輕重,四令一出、人人聞之色變!更何況是故意冒犯——罪不可赦!
在瞬間,古漢峰似乎明白了進退兩難的滋昧,伸頭、縮頭皆是致命一刀!
「在這世上,沒有人是我獨孤帆的對手!跟隨我這麼久,你還不明白嗎?」他嚴厲地瞪向古漢峰。「是!徒兒明白!徒兒立刻去辦。」古漢峰抱傷離開。
久久,一屋子的沉寂,讓瑜兒幾乎魂出方外,看著獨孤帆的陰詭,她無法相信眼前的老人,就是她千尋萬找的親人——
時間過了好久,將他們祖孫一隔天涯,誰還記得過去曾經相依為命?誰還認得誰?或者,歲月早已淡化一切,只剩她癡癡愛戀……
為什麼呢?孤寂的她難道只配當一株草,綠意盎然,卻自始至終都活得辛苦。
「你老了……」她心疼地說出。
獨孤帆忽地一怔,猛然回復過神暴怒道:「你不想活命了?」
竟敢以言語頂撞他,她以為自己法力無邊嗎?
瑜兒淡然地搖著頭,臉上有一絲哀傷。「我沒說過要活命,早在十五年前,你棄我遠去之後,我便沒有想過未來。」
她珍惜生命,是因為元爺爺有所寄托,也因為她想守住最後一道幸福,陪伴在少爺身邊
如果沒有命運轉變,她早已不存在。
獨孤帆深深凝視著眼前一張似曾想識的容貌,偏偏他記不起最深處的回憶。
聽得出她話中暗藏玄機,但是他實在不明白玄機為何?
獨孤帆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他在她的眼底,彷彿看到淒涼的笑意。
她在取笑他的衰老,是嗎?
「你真的忘了?」她勉強露出一抹似笑非笑,隱藏絕然的哀傷。
為什麼他可以忘記?而她卻受了思念之苦,心神俱疲。
難道多情的人總是過得比較辛苦?是她自個兒活該不成!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不認得我嗎?」在瞬間,她的情感變得異常脆弱,彷彿心裡住進一個小孩,不斷哭哭啼啼,將她的淚水也惹得一發不可收拾。
潮濕的眼眶不是她能控制的,就是不知不覺感到一陣酸楚……
因為再見親人的感動嗎?
看著爺爺的蒼老,她感到心碎,為什麼時間會將一切改變?她幾乎無法置信重逢會是這樣的局面。
「我對你應該有什麼記憶?」他噙著冷笑,不置可否。
「當然要有。」
她伸手解開髮束,任一頭烏絲渲洩,長髮覆住她的雙頰,當她抬起素顏,黑亮亮的髮絲襯出她的清靈,定定看著他,傳遞思念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