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欲加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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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頁

 

  當晚,杜子風就把巧遇昔日亡父故交,以及答應娶其女的事向母親秘密稟告。

  可是,任杜大娘想得腸枯思竭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亡夫有個叫胡梭的故交,不由疑慮地說:「我不記得你爹有這樣的朋友,該不會是那個人胡說的吧?」

  「有沒有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就要飛黃騰達了!娘,只要我與仙兒拜堂成親,就算哪日他們說認錯了人,屆時生米已煮成了熟飯,想反悔也來不及了。」杜子風得意地說。

  「可是映雪怎麼辦?那位胡姑娘願意當側室嗎?」杜大娘問。

  「怎麼可以讓仙兒當側室呢?」杜子風驚叫,隨即嘴角漾起抹陰狠的笑意:「只要把映雪給休掉就行了。」

  杜大娘聞言大驚失色,駭然地問:「你怎ど可以有這種想法?映雪是個無可挑剔的好媳婦,而且她又沒犯什麼過錯,你這樣無緣無故休妻,親家翁會來找我們理論的。」

  「我才不怕她家那小小布商呢!」杜子風豪氣干雲地說:「胡世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中書令呢,雖然已告老辭官,但朝廷裡一定有為數不少的朋友和門下,只要世伯一紙書信或一個口信,誰又敢拿我怎樣?」話落抬手扶著母親的肩頭,激動哀求地問:「娘,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你兒子平步青雲的機會,就這樣白白地錯過嗎?」

  杜大娘遲疑了,她當然希望兒子有好前程!她之所以處心積慮和梅家結這門親事,無非也是想靠梅映雪的關係,為兒子圖謀個好將來啊。「可是——映雪並沒有犯下任何七出之罪呀。」

  杜子風知曉母親似已同意他的做法,又聽見母親提到七出之罪,心中立刻有了一個想法,一個讓妻子從他眼前消失的好方法。

  梅映雪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直視著前方。到今天已是第三天了,她並不覺得哪裡會痛或怎樣,只覺得渾身無力、胸口鬱悶,感覺像是累積了過多的疲勞,一下子爆發出來般。

  杜大娘端著湯藥進來,看見媳婦面容蒼白憔悴,又想起兒子的打算,胸臆間不覺湧上一股深深的歉疚,上前扶起媳婦輕聲問:「你有沒有覺得好一點了?」

  梅映雪見婆婆如此關心她,頗感過意不去,便點頭輕答:「覺得好多了。」

  杜大娘把湯藥遞給她,幾番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開口說:「映雪,如果杜家有什ど對不起你的地方,你能原諒我們嗎?」

  梅映雪以為婆婆講的是典賣首飾的事,她現在是無力也無法再跟他計較這些了,因此有氣無力地說:「娘,沒關係的,一切都過去了。」

  杜大娘實在捨不得這樣的好媳婦,但為了兒子的將來,她也只能這麼做了,思忖片刻又說:「為了這個家、為了子風,也只好委屈你犧牲奉獻了。」

  事情都已到了這田地,就算知道被騙又能怎樣?她還有反悔的餘地嗎?都已是他的人了,梅映雪縱使感到無奈、氣忿,卻也只能暗歎口氣認命了,遂輕聲說:「我已是子風的妻子、杜家的媳婦,我會為這個家奉獻出我的一切。」

  杜大娘心裡感動,卻也更加深了心裡的歉疚。

  這時,杜子風從外頭回來,一進房看見妻子還躺在床上,劈頭就痛罵:「你這個懶女人,沒事裝什麼病!我娶你是要你事奉公婆、照顧家庭的,現在可好了,你三餐不煮、衣服不洗、家事不做,雙袖一甩躲進房裡裝起病來了,甚至還大逆不孝地要婆婆伺候你!若讓你再繼續這樣下去,我豈不成了縱容惡妻欺公婆的不孝子了?今天我一定要好好地治治你這個惡妻、不孝媳,否則這世上還有天理嗎?」

  梅映雪根本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耳聞丈夫不實的指控,驚駭之餘就欲起床上前向丈夫解釋她是真的身體不適,不是為了偷懶不做家事,哪知腳才一落地便覺雙腿一軟,竟不由自主跪倒在地,抬首含淚辯解道:「我……我沒有裝病偷懶,我是真的覺得渾身無力啊……」

  杜子風只是冷冷一笑,從袖袋裡掏出一張紙,丟至她面前。

  「拿去!你這惡妻,不事奉婆婆,已犯了七出之罪中的『不事舅姑』之罪,從今以後你不再是我杜子風的妻子,我們杜家也沒有這樣的不孝媳,你現在立刻給我滾出去!」

  梅映雪撿起那張紙,展開一看,開頭「休妻書」三個字,霎時讓她腦中一片空白,心口冰冷,良久無法回神,只是呆呆地看著那字跡逐漸模糊不清的三個大字……

  杜子風見她只是呆呆地跪坐在地上,上前伸手拉起她,拖著往外走,一把將她推出大門外。

  「你給我滾出去吧!」說完將大門關上,並上閂。

  梅映雪撲倒在門外的地上,疼痛使她回過神來,聽見身後傳來關門上閂的聲響,她返身爬起跪步至門前,奮力地拍打著門板,哀聲叫喚:「相公你聽我解釋,我沒有支使娘來伺候我……我也不是裝病偷懶,相公……你開門聽我說呀,相公……」

  門內靜聲悄然,直到聲嘶力竭,梅映雪才知丈夫是鐵了心要把她休離出門,最後她只能心灰意冷,轉身拾起那張休妻書,跌跌撞撞地站起,滿臉是淚、步履踉蹌地離開破舊的杜家。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遠,當梅映雪心神逐漸回復時,眼前是一潭碧幽幽的水潭,她覺得口好渴,本能地走至潭邊,想捧水解解渴。

  當她低頭欲掬水時,水面上映照出一個髮絲蓬亂、雙目無神、面容憔悴的女子……梅映雪看了好久才認出那是自己。她抬手輕理亂髮,輕撫蒼白無血色的雙頰,許久才喃喃自語道:「這真的是我嗎?兩個多月前的我不是這個樣子的呀,為什麼如今會變成連我都幾乎認不出我自已了?」

  水鏡中的影像逐漸模糊,兩行清淚匯聚成珠,滴落水面漾開幾不可見的波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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