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兒看看他,又低頭看看自己,無奈地搖頭。
她雖然是一身素衣,可還不至於會被誤認是鬼,而他竟然開口就說她是鬼,可見他真的是喝醉了。
「姑爺,小姐有事找你,要你一回來就去找她。」翠兒把安綵衣交代她的話帶到,其餘的,她不想多說。
「她找我做什麼?」真是怪了,他那個高高在上的娘子竟然會主動找他,不知明日的太陽是不是會打西邊出來。
「小姐沒說。」其實翠兒猜也猜得出安綵衣心中的打算,她只是不想說破罷了。
「不講就算了,我自己去找她。」塗文重雖是喝醉了,可他還是非常準確無誤地往 安綵衣的房間行去。
「小姐不在房裡。」翠兒冷著聲說。
家裡有著如此巨大的改變他竟然連問也沒問一下,難怪安家姑爺的寶座他坐不起。
「那就是在書房了。」他那個冷冰冰的娘整不是在睡房就是在書房,他隨便猜也猜 得出來。
「也不是。」翠兒不急著說出安綵衣身在何處。
「那是在哪裡?」老是猜不著,他也火大了。
「跟我來。」
翠兒帶著塗文重穿過重重白幕,最後來到安府祠堂前,堂外的白幡令人看了心驚。
「這、這是做什麼?」他戒慎地問。
「你不會自己看嗎?」事情這麼明顯,根本就不需要她解釋。
自己看?塗文重左看右看都覺得這裡是靈堂,他以為是自己看錯了,還數次揉揉雙眼,想要看看這是不是他的幻覺。
「誰、誰死了啊?」他大著膽子問。
翠兒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動手推他進去。
「你自己進去看看就知道了。」若不是已經決定要將他掃地出門他可不能用走的進去,她會要他爬著進去。
「啊!」塗文重進了房裡登時嚇得尖叫。
這實在是太恐怖了,他不想進來啊!
「閉嘴,不要吵到我爹!」
冷冷的怒喝聲令他緊緊閉上嘴,不敢多叫一聲。
他定睛一看,大腹便便的安綵衣也是一身素衣,跪在地上緩緩地燒著紙錢。
「該不會是爹……」他不敢說是死了,怕猜錯會被安綵衣一把掐死。
「我爹走了。」她的聲音沒有任何溫度。
怎麼會這樣?塗文重心中感到非常不安。
他能安安穩穩地當安府的姑爺,有一半是因為安老爺的堅持,現在他走了,那他的位置不就不保了?
「爹,對不起,我太晚回來了。」他立即跪倒在地,一臉悲傷地爬到安老爺的靈前。「啊!爹──」
貓哭耗子假慈悲!安綵衣冷冷地睨著哭得驚天動地的塗文重,好像她爹往生令他感到多麼傷心。
他若真對她爹有情,他老臥病在床的期間,他不會淨往青樓、賭坊跑,而對他的病情漠不關心。
燒完最後一張紙錢,安綵衣面無表情地起身望著靈位。
「爹,你要我自己作決定,你希望我能過得快樂、幸福。我想,今天我就要做這個決定,即使我會孤老一生,亦無悔、無怨。」
「綵衣,你想做什麼?」恐懼佔滿了塗文重的心頭。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走到一旁的桌子,取了一封信,扔到塗文重的面前。
他將那封信拾起來一看,整個人愣住了。
休書!要是他被休了,那麼他就沒有辦法再過這種錦衣玉食、夜夜笙歌的生活,沒有醇酒、沒有美人……
不,他不要回到以前的日子!
「綵衣。」他緊緊抱住安綵衣的腿,死命地求她。「求你別休了我,我保證以後會乖乖地聽話。」
她根本不理會他的哀求,使了個眼色要翠兒找人將他拖出去。
「不要!」被人凌空抓住,塗文重雙腳在空中亂踢著想要掙脫。
知道安綵衣已是鐵了心,他只得走最後一步險棋。
「你要是休了我的話,你肚子裡的孩子就要沒爹了。」他在情急之下忘了他和她根本沒有同床共枕過。
聽了他的話,安綵衣冷冷地說著:「你又不是我肚子裡孩子的爹,他將來有沒有爹不必你費心。」
孩子有娘就足夠了,有沒有爹都無所謂。
「把他扔出去!」她下完令後也不再看他一眼,僅是呆愣地跪回地上。
「安綵衣,你好樣的,我不會原諒你,我絕對會報復的!」塗文重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地再也聽不見。
看著安綵衣面無表情的模樣,翠兒有說不出的擔心。
她整日都守著靈堂,卻一滴淚也沒流,若不是為了休離塗文重,恐怕她連開口說句話都不肯了。
「小姐,傷心的話就哭吧!」翠兒希望她把悲傷的情緒發洩出來。
安綵衣沒有回答,也沒有落淚。
為了讓她爹能安心地走,她不能哭、不能哭……
***
「小姐,吃點東西吧!」翠兒在一旁勸說。
安綵衣沒有表情、沒有開口、沒有轉身,僅是搖頭。
「小姐,你這樣不吃、不喝、不休息,身子會受不了的。」她實在很替她擔心,怕她會撐不住。
安綵衣仍是維持著同樣的姿勢、同樣的神情。
翠兒越看越不知該如何是好,暗暗在心底著急。
再這樣下去,屆時就要一屍兩命了。
等等!她怎麼那麼蠢啊!
小姐現在最在意的就是她肚子裡的孩子,對她動之以情,說是為了孩子好,相信她一定會吃東西、會好好休息的。
她真是個大笨蛋,直到現在才想出這個辦法。
「小姐,你自己可以不吃、不休息,可你肚子裡的孩子是無辜的,你要是什麼都不吃的話,會餓到他的。」
一聽翠兒提及她肚子裡的孩子,安綵衣終於有了點反應,她伸手撫摸著自己凸起的肚皮。
孩子!她答應爹要好好照顧孩子的,現在竟然忘了他的存在,她真是該死。
爹是走了,可是,她還有孩子要照顧。
「翠兒,扶我起來。」許久沒有開口,她的聲音有些低啞。
見她終於有了反應,翠兒高興地趕緊將她扶起。
「嗯!」長跪之後,她的雙腿已經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