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荒霧奇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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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頁

 

  「你又在背後說我什麼嗎?」紀仁一進來,眼光就盯著妻子笑咪咪地說。

  「誰要說你?」惜梅瞪了他一眼說:「我在說陸先生和君琇。」

  「陸先生和君琇?」紀仁不解地重複一遍。

  君琇當下很不自在,一雙眼紅腫著。惜梅於是說:

  「以後我再解釋。你的病人看完了嗎?」

  「看完了。肩膀有些酸痛,所以來請老婆大人高抬貴手……。」他說。

  「好啦!」惜梅阻止他再說下去,只對君琇說:「你好好想想,有些機會是稍縱即逝,幸福到了門前,千萬不要讓它溜走。」

  君琇看著他們雙雙離去,一到門外,紀仁就拉起惜梅的手。君琇可以想見他們如何手牽手地走過長廊、後巷、天井,回到他們溫馨的家,像是一個永不褪色的天長地久,教人艷羨和嚮往。那種意境一定很美吧!

  可惜她和正霄之間一切關係都薄弱,儘管也曾手牽手在山林裡恣意浪漫,但都建立在欺騙和謊言上。她不認識真正的他,他也不瞭解真正的她。他們彼此間唯一的真實只有小航,她若說出真相,會不會連那點連繫都被破壞掉了?

  她愛正霄,依然愛他;但他是不是只視她為一項未完成的任務和拖延太久的麻煩呢?想到此,她又恨他了。

  第十章

  三天後君琇坐上三輪車,沿著留公圳來到正霄的家。

  這幾日他一直沒再出現。她在路上屢次回頭,在陽台上不斷癡望,都沒有他的蹤影。

  她不承認自己在等待,但內心一寸寸的失望,沉到底就揚起風暴似的怒氣。他對她根本是無情無義的,一廂情願地認為她嫁人生子,卸下心裡的包袱,早樂得一邊逍遙去了,哪再顧她的死活呢?

  中午她打電話去給惜梅,想一吐壓抑不住的怨懟。才開口,惜梅便激動地說:

  「敏貞有下落了!這次是真的。我太興奮了,簡直坐不住,恨不得立刻南下。

  對了!這件事,我只告訴你和你紀仁叔,你可千萬別透露出去,尤其是紹遠,知道嗎?」

  君琇陪著惜梅又哭又笑,暫且忘記化不去的煩憂。她也想見見這位讓許多人牽掛懸心的女子。

  然而君琇一返家,福嫂就遞給她一封正霄寄來的掛號信,裡面附了三千匯票和一張短函。

  君琇:

  那日人多不便,心意未能盡訴。多年尋覓,知你有幸福的歸宿,我亦心滿意足了。我不會再來打擾你的生活,這三千元算是遲來的賀儀,沒有別的意思,請笑納。

  正霄君琇看完差不多快氣昏了,他竟敢把錢寄過來?真的連一點尊嚴也不留給她?

  他的心也未免太冷絕了吧!

  她的怒氣旋到了頂點,眼前一片黑,耳旁儘是轟轟寂寂聲,像被活悶的高熱的窯灶中一樣。她當下拿了信就外沖,載她的三輪車伕還以為有人臨終病危,白毛巾往肩後一甩,兩條腿踩得飛快,「吱」一下由信義路到羅斯福路。當他對好門牌號碼,一臉憐憫地來請她下車時,她咬著牙,雙手還微微發抖著。

  「小姐,你要多多保重呀!」車伕走之前說。

  信封上的住址框在一個紅門上,門後是兩層小樓,看來雅致舒適。哼!他過得可真愜意快活!

  君琇用力按著鈴,天色不早,若沒有約會,他應該會在家吧?!

  鈴空響幾回,她氣更多,只好使勁拍門板,把手都弄疼了。結果有反應的是對門,一個年輕的女孩走出來,好奇地打量君琇。

  「你找正霄嗎?他正在我們這裡呢!」女孩說。

  正霄?那語氣可真熟稔親熱,君琇的滿腔怒火又不由得加入忌妒酸意,他還真不寂寞呢!

  聽著門內傳來的歡樂笑意,一股尖銳的蒼涼感刺入她已經受著煎熬的心。見他還有什麼意思呢?不過讓自己更加悲慘而已。

  「對不起,我找錯門了。」君琇有些茫然地說。

  她轉過身,慢慢踱出巷子。她突然覺得好累,剛才所激起的狂怒已隨蒼涼的傷口一點一滴的流失。空乏的身心向著只剩一抹殘紅的夕陽,使她難過掉淚。

  後面似有人叫她的名字,因為滿腦子是自己的悲愁,無法也不想去聽真切,她繼續往前行,淚眼更模糊。

  「君琇!」正霄倏地攔住她,擋住她的去路,一臉很明顯的驚喜,「真的是你!

  你來找我的?我太意外了!」

  那曾朝思暮想的英俊臉孔像漾在水裡,她雙眼一眨,淚水滑落下來,算是給他的響應。他為什麼老害她哭呢?

  「怎麼啦?」他神情變得緊張,「發生什麼事了?是誰欺負你了?」

  「還會有誰?」她一聽見他的詢問,很直覺地把信丟到他身上,原先的氣也回來了。

  他接住信,只看一眼便焦慮地說:

  「這封信給你惹麻煩了,是不是?我真的是一番好意,就當做一個老朋友的祝福,很單純的結婚賀禮。他……你先生誤會了嗎?」

  他還說!瞧他左一句結婚,右一句先生;前一聲賀禮,後一聲祝福,君琇愈聽愈刺耳,最後受不了地叫:

  「我還沒有結婚,你送什麼禮?我又沒有先生,你祝福誰?你這個人有沒有毛病呀?!」

  「你說什麼?」他雙眼直視她,兩手抓住她的肩,非常激動地說:「你說你沒有結婚,那小航他……。」

  他當然會震驚不信,一個大包袱飛了回來,撞個他措手不及;待會她還要丟個小包袱,準叫他嚇得灰頭土臉,魂飛魄散。

  「你以為小航是誰?」她一字一句報復性地說:「小航就是你的兒子!」

  「我的……兒子?」他呆呆重複著。

  「沒有錯!」她再一次肯定說。

  她等著看他的狼狽,聽他的否認、辯解、惱怒;但出乎意料的,他給她一個大大的笑容,眉眼舒展了,皺紋抹平了,原有的陰霾悒鬱似都一掃而空。這個閃著白牙,笑得像碧藍晴天的正霄,一把抱起她,快樂地轉著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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