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提了?紹遠怎麼說?」哲夫的聲音。
「當然願意啦!」秀子回答,「宜芬那女孩又漂亮又聰明,人見人愛,紹遠的頭殼又沒壞,怎麼會不要?」
「可是我和紀倫問他,他都藉口推托,好像沒興趣的樣子。紀倫還罵我,說我霸佔他不放。」哲夫說。
「他是覺得宜芬還小嘛!他一向是個小心謹慎的人。」秀子說,「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他多照顧宜芬,在學校天天幫東幫西,宜芬沒有一天不找他,能說兩個人沒有感情嗎?」
敏貞伸手扶住牆,覺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
處於一種不願事情複雜化的心態,她一直沒在紹遠面前提起宜芬,但她不是沒想過他們在同一所大學、同一個科系,朝夕碰面的可能性。
可她能怎麼辦呢?這場戀愛她始終談得被動,都是他來找她,而她有意隱藏,所以,除了她的住處和秀里外,她對他在其他地方的活動情形十分模糊,也不曾用心。
紹遠和宜芬天天見面?他照顧人的能力可是一流的,宜芬不愛上他才怪!
「紀倫想在紹遠畢業後就把這女婿先定下來,才好將紡織廠的擴張權交給他。」哲夫接著說:「邱家的栽培又是我們比不起的,跟了紀倫,紹遠又可以更上一層樓。」
敏貞再也聽不下去,她踏著沉重的腳步轉身要走,秀子突然打開門,表情十分驚詫。
「我……我幫阿嬤換床單,找不到乾淨的,所以來問秀子姨……」她直覺地說,但很不自然,臉色很差。
「哦!我收在房裡了,馬上就去拿。」秀子立刻說,聲音有些尖銳,沒有平日的笑容。
敏貞機械式地在熟睡的阿姨身邊整理好被褥,就回到自己的房間呆坐。宜芬的事她早有預感,可是紹遠想和自己結婚的意願那麼肯定,甚至信誓旦旦,他又如何去處理邱家的厚愛呢?
由客觀的條件來看,宜芬和邱家是他更好的選擇。紹遠把承諾給了她,會不會後悔和遺憾呢?
兩下敲門聲傳來,末等她應答,秀子就走了進來,臉上的神情是從末有過的凝重,敏貞站起來,感覺她來意不善。
「我必須要和你談談。」秀子將門關上。
「有什麼事嗎?」」敏貞充滿了警戒。
「你剛才聽到我和你阿爸說的話,對不對?」秀子問,「你也知道邱家有意招紹遠為婿,打算把宜芬嫁給他,對嗎?」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這些事也和我沒有關係!」敏貞連忙說。
「如果沒有關係就好了,但你根本心知肚明。」秀子逼視她說:「上回我問紹遠對娶宜芬的看法,他居然說要娶你,而且還說你們相愛已久。我想請問二小姐,你又在變什麼把戲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敏貞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不必裝了!你恨我,看不起馮家,自我進黃家的第一天起,你就擺出那種不屑厭惡的臉色,從小到大都沒有變,無論我如何盡心盡力地想討好你,都像踢到鐵板一樣。人家繼母多威風,偏我這繼母是軟腳蝦,任人糟蹋,沒有尊嚴。」秀子說著說著激動起來,「你母親的死該怪天或該怪我,我都已經看開了,我自認問心無愧;我憐你無母,處處忍讓,你把氣出在我頭上就好,為什麼要三番兩次去害紹遠呢?他可和你沒冤沒仇呀!」
「我怎麼會害紹遠哥呢?」敏貞聽到這一串頭都昏了。
「怎麼不會?這是你最擅長的!」秀子豁出去了,舊帳新翻說:「紹遠是我侄子,他所受的委屈我都清清楚楚,你打破家傳花瓶賴他、偷摘山茶花賴他、推倒秉聖也由他來受罰……太多太多了,我們都只有忍氣吞聲,以為你長大就會好,沒想到你的心卻愈來愈毒,誣告紹遠非禮,硬拆散他和敏月的姻緣;現在他好不容易有一個對象了,你又要想盡辦法來阻擋,你這樣做對你到底有什麼好處呢?」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們早就不計較了!」敏貞只能說:「我沒有要害紹遠哥,我們是真心相愛,打算要結婚的。」
「相愛?哼!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秀子冷笑說:「你怎麼可能愛紹遠?你這嬌貴的千金之軀,是絕對受不了馮家人碰一下的,否則當年你也不會逃婚了。你現在說愛,不過是要拉住紹遠,讓他娶不到宜芬,最後兩邊落空而已!」
這是天大的謊言,把事實扭曲得不像話!敏貞太過震驚,想不出一句辯駁的詞句。
「再說相愛,你以為紹遠真愛你嗎?」秀子繼續說:「他是我一手帶大的侄兒,我太瞭解他了。他太過負責,對你阿爸太感恩,所以讓你招來呼去的!他很快就會明白,他根本不愛你,真證適合他的是宜芬!」
「你到底要怎麼樣?」敏貞忍著淚,咬緊牙關說。
「我勸你放了紹遠吧!」秀子口氣仍冰冷,「你不會真的想嫁給他吧?除非你要毀了自己、氣壞你阿爸,再為黃家和秀裡製造一場大笑話!」
「我是大笑話,那你呢?」敏貞也硬起心反擊,「你未婚生子、奪人丈夫。不是更可笑嗎?」
秀子漲紅臉,半天才由齒縫中迸出一句話:「我不會眼睜睜看你再陷害紹遠的!」
她走後,敏貞坐在床緣直顫抖。天呀!秀子竟敢惡人先告狀,幾年的賢德狀仍露出馬腳,為了怕她擋了紹遠的名利富貴之階,竟含血噴人!
這樣的愛,即使雙方都篤定,但旁邊有重重的黑幕罩住,還能幸福嗎?或許他們之間的禁忌是永世都無法突破的!
敏貞一走出宿舍就看見紹遠。她的心一直被秀子的話所干擾,日夜不得安寧,精神恍惚,也就沒有見到他的喜悅。
她逕自往學校旁的空地走去。再過去是一大片稻田,禾苗油綠,遠出煙霞中,歸鳥一群群。
「你怎麼了?心情很不好的樣子,考試沒考好嗎?」紹遠關心地問:「或者是怪我沒來陪你?對不起,我最近實在太忙了,光是謝師宴、畢業晚會就分身乏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