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久不見天日,都是瞎眼的。」彼得又說。
「據說中國西南也有一群長年住在山洞裹的人,皮膚雪白,眼睛也是盲的,因為不 用嘛!」傑恩說完,見大伙不信,又加一句,「是尚恩告訴我的。」
「沒想到尚恩也會亂蓋。」彼得說。
「他不是亂蓋,而是武俠小說看人多了。」芷喬說。
「嘿!妳真是恢復記憶了!」傑恩再一次確定。
因為記掛尚恩,芷喬又率先走過臨時搭建的木橋,往一條清過的小道走去。
幕地,她感到一個移動的身體,伸手不見五指中,那人輕輕靠向她。她知道那是尚 恩,他們應該說話,卻都保持沉默,只面對面,讓心全然去感受彼此的存在。
黑暗狹小的空間裹佈滿了一觸即發的悸動,像隨時可以潦成一片烈焰。她的心狂跳 ,呼吸急促,應和他傳來的熱氣。他幾乎碰到她,但沒有:只是如此近,近到汗毛微繃 ,輕顫似蝶翅般纖銳敏感。
此時無聲勝有聲,相近勝相擁,感情更難自抑了。
眾人的笑語打破魔咒,火把晃亮時,他們迅速分開。
小道之後是圓形的房間,頂上垂掛著如珠煉的鐘乳石,一串串放著異彩。芷喬專心 欣賞,臉上紅暈始終不敬。
「這就是藥師祈禱的地方。」尚恩的聲音有些不穩,「現在大家滅掉火把。」
火熄後,室內並不暗。遠在石壁的上端,突出幾片扇形的鐘乳石,其間有微微的紅 光發出。
「那是「朝陽」!」比爾族長激動地說。
「那麼高,我們怎麼上去?」路克問。
「有一條小繩梯可以用。」彼得走近石壁說。
「哇!這繩子那麼細,不踩斷才怪!」傑恩叫著。
「你別忘了祭師一向是女的。」尚恩轉向現場的兩個女生說:「這工作就要靠妳們 了。」
「我一定會踩斷!」芷麗連忙搖手說:「不要找我,芷喬起碼比我瘦十磅,她上去 還差不多。」
「妳總算承認妳不瘦了!」尚恩打趣說。
「喂,事關重大,你少貧嘴!」芷麗瞪著他說。
尚恩用力拉扯著繩梯,直到確定,才讓芷喬去踩。
那梯子至少有三、四十格,她一踏就往下陷落,極像柔軟的螂蛛網。眾人怕她掉下 來,全部圍在下方,以防意外發生時,可以接住她。
摒氣凝神之中,芷喬終於爬到頂端。面對那顆紅彩尖晶鑽時,她目眩了好一陣子。 比拳頭稍大的晶鑽呈不規矩形,尖尖的長立方體向上幅射,完美的接合與凝聚,使它的 瑩潤剔透及純度都無與倫比。
最美的是它的顏色,由底部的紫紅,散出大片的玫瑰紅,幾線粉紅,最上面是一點 映著紅光的晶白。
「芷喬,妳還好嗎?」尚恩問。
他的聲音奪回她的理智。用事先準備好的袋子,把「朝陽」小心地放進去,再用長 繩慢慢地降下。
下面的人拿到「朝陽」,並不打開,仍圍著讓芷喬能安全落地。
她往下踏之前,由口袋取出她修綁了一夜的「太陽之女」,輕放在扇空中間。它的 臉歪曲,身上傷痕纍纍,項圈斷裂,但一種彼此呼應的乎和感令她安心。
她的最後幾步是被人抱下來的,她直覺是尚恩。
「朝陽」的絕美讓每個人驚歎不已。
「哇!好在我們先拿到手,否則珠寶如美女,會引起戰爭的。」彼得說。
「我看「朝陽」的色澤和純度,雖然只有四百多克拉,恐怕比孔雀王朝那一顆五百 克拉的還值錢吧?」路克評鑒地說。
「管它值多少,反正它是我們德渥族的無價之寶,屬於地球的資產,無論是一千萬 美金或一毛美金,都沒有差別!」比爾族長訓示地說。
離開時,他們一一把火把滅掉,讓山洞又回到原有的黑暗與寧靜,只有飛瀑日夜奔 流,只有盲眼的動物寂寂棲身,再面對光明時,大家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妳把「太陽之女」放上去了嗎?」尚恩問。
芷喬點點頭。
「妳會造成幾百年後考古學界的混亂。」傑恩笑著說:「他們會探討木娃娃為什麼 殘破不堪?身上為什麼綁鐵絲和繩子?為什麼鄭重其事放在高處?誰放的?是宗教意義 還是社會意義?等等等……」
「看來夠他們寫好幾篇論文,拿幾個博士學位了。」芷麗說。
「他們絕沒想到,那只是一個小女生一時興起,把她壞掉的娃娃放上去而已。」
彼得也扯了一句。
全部人都笑了,歡愉的氣氛直達天際,連芷喬也受到感染,唇邊綻開一抹笑意。
她留在山洞的不僅是「太陽之女」,還有那個小道中令人回味不已的接觸,她將藏 在心底;有還不會忘記。
回程時,兩個女生和比爾族長搭水上飛機離開,其它人則走原路回去。
「芷喬需要到醫院檢查,看看腦部的狀況好不好。」尚恩不斷叮嚀著。
「你自己也受傷了。」芷喬反而擔心他。
「尚恩是粗人,皮厚骨頭硬,拿些印地安草藥隨便抹抹擦擦就夠了。」彼得在一旁 說。
飛機在一片笑聲中出發,危顫顫地轉幾個圈,比爾族長小心翼翼護著那千辛萬苦才 找到的「朝陽」。
山林愈來愈遠,葛芝湖也逐漸縮小,他們在美麗晴藍的陽光下飛向太平洋。
白雲如絮的天空,動人深藍的峽灣,一望無根的大海,一一掠過,芭蕉葉形狀的德 渥島在望,他們繼續飛,直接回到北方半島。
再見了,葛芝湖:再見了,太陽之女;再見了,媽媽;再見了,十七歲……再見了 ,尚恩。
一朵雲緩緩飄來,算是給芷喬一個回答。
第八章
芷喬替淺棕色的心熊順理著毛。十二月的陽光輕灑進來,照在櫃子上,有一處空著 ,那留是「太陽之女」的位置,她過了好久才習慣。
從美國回來約三個多月她一直很忙,先是永平寺母親的奉召及法事,那張翻拍的黑 白照還是尚恩的母親不計前嫌,由箱櫃找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