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規定你回家的時間嗎?」他趕緊起身付帳。
「沒有,但她會算好我下爐走回家的路程。對一個失憶症的人,她可能會報警的! 」芷喬快速地走到大街。
「別急,你可以先打個電話教她安心呀!」尚恩理智地建議。」
「對呀!我怎麼那麼笨!」她拍拍腦袋說.。
在公用電話向慧恭報告完行蹤,芷喬才冷靜下來。
「我送你回家吧!」尚恩走在她身旁說。
「很近的。」芷喬說。
「那更沒有不送的理由了。」他很堅持。
他們邊走邊聊天,讓夜的沁涼輕輕隨他們的步子漫散。幾條巷子過後,就到顏家的 紅色大門,在道別的那一刻,芷喬突然開口說:「我還能看到你嗎?」
「當然。」他一隻手溫柔地拂掠它的髮絲。
他走後,芷喬整個臉通紅,她怎麼會說出那麼「主動」的話來呢?
那晚她一百想著尚恩,彷彿每想一分,他在她內心的份量就愈重。但她又有一種感 覺,尚恩其實早就在它的心裡了。模糊的界線,初長的情絲,給繞出更多莫名的影子來 ,她造人夢鄉時仍舊無法安穩。
芷喬幾乎每天都看到尚恩,他總是在美語中心外面等地下爐,兩人柬逛西逛後,再 送她回家。
道算不算約會?它是不是在追她呢?
芷喬因為有特殊的身世背景,所以對需要承諾的感情世界,一向採取躲避的態度。 她認為自己是個不完全的人,沒有資格和一般女孩一樣,去交男朋友或論婚嫁。
但尚恩不同,她拒絕不了他。只要他一出現,就彷彿一塊磁石,把她吸得牢牢的, 向南而北都由不了她。
她恨害怕,也很茫然。每次一回家,就細細思索,覺得事情很詭異,但又說不出個 所以然來。是愛情,太平淡:不是愛情,又為什麼有留戀和不捨呢?
有尚恩在,她清楚地記得每個日於。星期六她歡喜地等待,卻忘了林毅。
林毅一站到她面前,她才想起那片每週必到的烏雲。
「顏老師,明天有一場人文教育的園遊會,強尼吵著要你去,不知道我有沒有這榮 幸邀你參加呢?」林毅仍是一臉自信。
「顏老師,看在強尼他叔叔不屈不撓的精神上,你就答應他一次嘛!」一位媽媽忍 不住說。
點頭很難,拒絕更是一門藝術。芷喬假裝忙著和小朋友說話,想拖延時間找到一個 不傷人的藉口。
「顏老師,我知道你很喜歡孩子,園遊會很有意義呢!」林教走進一步說。
每位在場的家長都看著芷喬,她的「不」字更說不出口了。
突然,尚恩出現在她身旁,還把手放在她肩上說:「對不起,芷喬明天和我有約會 。」
這下不只是林教和家長瞪著他們,連吱吱喳喳挑著帖紙的小朋友也安靜下來。
「顏老師,原來你有男朋友了呀!」一個胖媽媽打破了尷尬的沉默。
現場像破解穴般又活絡起來,芷喬紅著臉和學生說再見。林教維持表面的風度,若 無其事地帶著強尼離去。他一走,還留下的媽媽們立刻對尚恩評頭論足起來。
「顏老師,你的男朋友可真帥,讓我想到一個美國男明星,叫「基努李維」的,架 式尤其像。」有家長說。
「不!他比「基努李維」還師,光是耶氣度和書卷味,別人就學不來。」另一個媽 媽說。
「你們配在一起,真是金童玉女。」有人又說:「什麼時候請喝喜酒呀?」
芷喬愈聽臉愈紅,尚恩只是安靜地站著,任大家七嘴八舌。等小朋友都送走後,她 覺得自己彷彿悶燒的火爐,其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謝謝你的解圍。」芷喬避開他的眼神說。
「不謝。」他的聲音很平穩,「看得出來,他讓你很為難,我沒有猜錯吧?」
「沒有。」她簡單地回答。
他幫她收拾教室,將一切物歸原主。
芷喬臉上的紅暈一直沒散,腦海也始終停留在方纔的場景。他為什麼不否認是它的 男朋友呢?他到底有意或無情?他這樣天天來找她一定有個目的,她該坦白問他嗎?
她生命中已有太多謎,實在受不了再有撲朔迷離的情況存在。
他們一起離開美語中心時,子娟在櫃檯後對芷喬眨眨眼,並翹起大拇指,她真怕尚 思會看見。
逛了夜市,吃過晚飯,芷喬的心仍然沉甸甸的,很多事情她必須問個明白,但如何 開始呢?
他們散步到附近的公園,看遠處輝煌的燈火,聽近處隱隱的車聲和人語。
「你什麼時候要回美國呢?」芷喬引出了主題。
「等事情辦好吧!」尚恩很籠統地說。
真的不行,來繞彎的。芷喬把口氣放得很平淡說:「我還是不懂,你到台灣來辦事 ,居然會跑到美語中心來。我還記得你視你要找我,甚至問我認得你嗎?雖然你後來否 認我們的相識,我仍覺得你好神秘。我只想知道,呢,你為什麼對我那麼……好呢?」
他雙手插在褲子口袋,一臉困擾,彷彿她提出的是全世界最艱深的題目。
草叢中傳出蟋蟀的哪哪聲,他的臉背光,眉眼都在暗處,芷喬很清楚地感覺他的飲 言又止。
「說實話嗎?」尚恩的語氣有些飄忽,像來自很遠的地方。「我想大概是因為你很 像我認識的一個女孩子吧!」
「直的?或許我和她有關係呢!」她的眼睛亮起來。
「我不認為。」他靜靜地說:「她是獨生女,除了母親外,沒有別的親人。而且: 而且她四年前就死了。」
空氣中沉著一股哀傷。也是四年前,那麼巧?芷喬愣愣地坐在石椅上,然後忍不住 問:「她是怎麼死的?」
「你知道舊金山的金門大橋吧?」尚恩坐在她身旁說:「美得無與倫比,有人說它 像一道輕靂的彩虹,有人說它像天空懸掛的一支七絃琴。特別是有霧的時候,大橋在虛 無飄渺閒,只露出頂端的一點紅鋼索,真的有如天國在望。因此很多人選擇在這裹自殺 ,朝龐大的海流技人,生還的機率極低。美麗的大橋,六十年來已經死了一千二百多人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