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還未真正說話,他怎麼猜得出是她?難道他有透視眼?孟茵撫住狂跳不止的心,接著他快失去信心的語調說:「我記得,你好。」
「哦!你好。」他的聲音明顯地猶豫了一下,「我是托朋友打聽到你的電話的,過程有些曲折,我沒向於教授的太太要,我想,她應該不會給我的。」
孟茵咬咬下唇,不知道該回應些什麼。
「我很緊張。」他突然坦白的說:「這是我第一次如此冒昧地打電話給一個女孩子……呃!我很早就想撥這通電話了,只是有許多顧慮……呃!那天我對你的印象很深刻,一直想找機會再和你聊聊……呢!對不起,這實在很不容易說出口,呼!」
聽見何永旭大喘了一口氣,孟茵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很可笑,對不對?」他也笑了,氣氛輕鬆許多,「我只不過是想問你,我有沒有榮幸請你吃頓飯或喝一杯咖啡?」
孟茵猛捏自己一下,這該不是夢吧?他竟會約她?但她嘴裡冒出的卻是很孩子氣的話,「你不是應該請廖盈秋老師嗎?」
他一愣,然後才說:「但我卻只想約你。」
哦!他對她也有感覺!那日的心動,並非只是她一廂情願的幻想!她必須緊抱自己,才能壓制住想歡呼的衝動。
沒有聽到她的反應,何永旭不安地繼續說:「你大概已經從於教授太太那裡知道,我離過婚,大你十歲,還有一個十一歲大的兒子……呃!這很可能不是你平常約會的對象,但我還是忍不住要賭賭自己的運氣。」
「我很怕離婚的人。」他的坦誠也讓她據實以告。
「我明白。」他聲音中有一股無奈,「大多數的人都對離婚仍抱有不好的想法,認為離過婚的人在個性上必有某種缺失,才會保不住婚姻。」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孟茵有些無措,在心慌意亂中竟問:「你為什麼離婚?」
她一說完,就後悔得要死,他們才算第二次對話,她怎麼就探人隱私呢?
他似乎也很訝異她的直接,沉默了一下,仍然回答,「我和我前妻結婚時還太年輕,彼此不瞭解,個性也不合,所以就很平和地分手,那是五年前的事了。」
為了彌補她的莽撞,孟茵放柔語調說:「離婚一定很不好受,對不對?」
「當然,沒有人在結婚時,會想到以離婚收場。」何永旭淡淡地說:「但真的處不來時,離婚反而是一種解脫,唯一可憐的就是孩子了。」
「你的兒子還能接受吧?」她問,這個話題似乎比較安全。
「他目前一切都好,活潑健康,個頭很高了。」何永旭一提及兒子,口氣就變得快樂。
「他一定長得很英俊。」她說,有其父必有其子嘛!
「你怎麼知道?」他笑著說:「他是很英俊,已經收到不少情書,真不曉得等他真進了青春期後,我要如何應付?」
「所以,你才想找個懂青少年心理的太太來幫忙照顧你的兒子?」孟茵又脫口問。唉!她真是會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
她這不經意的一問,又讓他愣住了,好一會兒才用正經的口吻說:「如果我是為兒子我母親,五年前他六歲時不是更需要嗎?不!我不會為兒子而結婚,若是這樣,我早就結了好幾次了。我和每個人一樣,都希望能找到真正心靈契合,能白頭偕老的另一半。」
「你這五年來都沒有遇見嗎?」孟茵很自然的發問。
「我發現你很喜歡發問,而我就像正在考試的學生。」何永旭帶著笑說。
「哦!對不起,可能是職業病吧!」她臉頰發燙地說。
「沒關係,任何能解除你心中疑惑的問題,我都會盡量配合。」他說:「我的答案是不!這五年來,我都沒有遇見讓自己心動的對象,事實上,我也是最近才有想再結婚的念頭。」
最近才有?那麼,上一次的婚姻必定對他傷害極大,他才需要花五年的時間來平復創痛,所以,他必然深愛過他的前妻,而他的前妻現在又回來了……
「我是很誠心的,因此才會考慮了一個月,再鼓足勇氣打這個電話,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嗎?」他懇切地問。
說「好」是個大麻煩,說「不」又無法出口,孟茵真的左右為難。
他似乎感覺到她的掙扎,再一次問:「我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嗎?」
她的手在顫抖,內心好焦急,而四周是一片死寂。
「你還在嗎?」他又開口問:「別不說話,我很怕你沒有聲音。」
「對不起。」孟茵終於出聲,聲音不太穩定,「我……我不太能接受離過婚的人,不只是我,還有我的家人……」
良久,何永旭才在另一端歎口氣說:「好吧!我能瞭解。那麼,我留下電話,若你改變心意,請告訴我一聲,好嗎?」
孟茵不願意何永旭掛電話,但他一個堂堂七尺男兒,已放下自尊求她青睞,她既然回絕,他又能如何?
她癡癡地坐在沙發上,傷心了許久,為他,也為自己,然後她想,也好,她終於忍住誘惑,她的名聲不會變壞,母親的夢想不會被毀,家也不會經歷像孟茹要結婚時的大風暴。她是個好女兒,有責任不讓家人蒙羞,不是嗎?
理智贏了,她告訴自己。
另一頭的何永旭則在黑暗中沉思。至少他試過,能向他內心蠢動的意念交代了,孟茵太過年輕,並不適合他的複雜,她的拒絕是正確的,他應該欣然接受。
理智勝利,他如此告訴自己。
☆ ☆ ☆
何永旭再打電話來,是一星期之後的事,孟茵正籠罩在類似失戀的哀傷中,因為沒有心理準備,嚇得話筒差點掉下來。
「孟茵嗎?」他直呼她的名字,很自然的,彷彿已經叫了千百次般,「對不起,我實在又忍不住撥了你的電話,你改變心意了嗎?」
聽到他的聲音,她心中百感交集,又彷彿故人重逢,完全再無法再偽裝地說:「好難好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