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軒已經十一歲了,對不對?」孟茵說:「千萬別低估孩子的智慧及感情,他也有權利表達自己的意見,他說不想見就不要見,但如果他心中其實想見,那你的決定,豈不是剝奪了他接近母親的機會?以後他若知道,說不定還會怪你呢!」
何永旭看著窗外,幾輛車經過,遠光燈刺眼地閃過他們,又消失在黑暗中。
「你說的也有道理,我不該替孩子作決定。」他終於歎口氣說:「我會問世軒,把要不要見母親的選擇權交給他。」
慷慨激昂過後,孟茵冷靜了下來,懷疑如此做的正確性,這樣一來,不是更增加他們一家三日團圓的可能性嗎?
「我聽了你的話,你怎麼還不開心呢?」何永旭輕握住她的手說:「詠安一定會覺得很不服氣,她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和我辯論,又威脅、又利誘的,還不如你的一番話有效,你該明白你對我的影響力了吧?」
「我不要什麼影響力,只要你高興就好。」她實話實說。
「現在唯一能讓我高興的事,就是把我的公主帶回家。」他定定地看著她。
「下次吧!」她逃避地說。
車子來到她的家門口,在黑黑的巷道中,他突然靠近她,輕輕說:「孟茵,我想吻你。」
「不!」她仍是心慌地搖頭回答。
何永旭像是沒有聽見她的話,唇緩緩落下,男性的力氣與氣味也朝她撲天蓋地而來。她整個人陷落在天旋地轉之中,不知何時,身體已和他緊密相連,唇上的纏綿和懷抱中的熱切讓他們忘了今夕何夕。
許久,久似永恆,他驀地放開她,喘息有些急促說:「抱歉,我只想給你一個晚安吻而已,卻沒想到會失控,希望沒有嚇到你?」
她搖搖頭,雙額如醉酒般酡紅。
「晚安了,公主。」他離去時,在她額頭上輕輕落了一吻。
孟茵倚在陽台上目送他離去,手觸摸著唇,這是她的初吻呵!
逃不過了!她對他的愛,已成大海,可激起狂風大浪,而如果停不下來,她能安然地穿過那些險礁和暗流嗎?如果穿不過,是不是要棄船保命呢?
☆ ☆ ☆
自從那一吻後,何永旭對孟茵的佔有慾望愈來愈強,原本溫和的紳士作風,已轉成種種爭辯。他出自傳統的政治世家,做人處世都有一套嚴格的儀節,甚至擴及婚姻。比如說,他和孟茵交往,就覺得應該和她的父母打聲招呼,才不會有誘拐人家女兒之嫌。
「我都已經二十四歲了,又不是十七歲,哪叫誘拐?」她失聲笑道。
「對你,我就有誘拐的衝動。」他看著她說:「我巴不得把你帶回家藏起來,就只屬於我一個人所有。」
「你的說法好奇怪,好像我是一個玩具似的。」她坐在他的懷裡,任他捲繞著她的長髮把玩。
「我是常常訝異自己對你強烈的感覺。」何永旭說:「你還懷疑我的感情、我的誠意嗎?」
「不是。」孟茵說:「很多事是需要時間的,像我姐姐,她和我姐夫在一起兩年才見過雙方父母,而我們不過幾個月,太匆促了吧?」
「你覺得匆促,是因為還不信任我。」他說。
「這不是信不信任的問題。」孟茵皺著眉說:「現在是自由戀愛的時代,沒有人這樣做的。或許你們上流社會還來先招呼、再交往那一套,但這不是我們的方式。」
「孟茵,我不喜歡你用「你們」和「我們」的態度。」他懊惱地說:「讓父母看看女兒交往的對象有錯嗎?我只是要他們放心我、接納我而已。」
「光是你離過婚這一點,他們就很難接納了。」她氣餒說。
「他們甚至未見到我就下定論,這太不公平了。」他說:「那我更要去見見他們,讓他們能更進一步的瞭解我!」
「你不清楚我的家族。」她急忙說:「在我們謝家的幾房裡,只有條件很差,或命很壞的,才會當人家的繼室及後母,我媽絕對不會讓這種事發生在我身上的。」
「跟我命會壞嗎?」他一臉的無法置信:「我發誓絕不教你受一點委屈,如果你命壞,那我一定會更悲慘,你明白嗎?」
「我懂!可是,我真的不願像我的啞巴姑婆和瘸了腿的姑姑那樣,一輩子成為家族的恥辱和咒語。」她離開他懷抱說.
「不!你不會的!」他拉住她,「這些迷信和詛咒,早該破除了!我們都受過高等教育,為何不由我們來開始證明這一切都是無稽之談呢?」
孟茵何嘗沒有試過!為了何永旭,她曾在家裡旁敲側擊過,但母親的觀念很難改變,認為離了婚的男人只有兩種——一種是搞外遇的花心大蘿蔔,拋妻棄子,該槍斃十次;一種是沒有種的軟腳蝦,才會守不住婚姻,天生有問題。
在這種情況下,她哪敢「亮」出何永旭?而且,在遙遠的那一端還有個母親視為準女婿的黃維中呢!
「用我的方式好不好?」她懇求著說:「我們謝家雖不如你們規矩多,但也有些禁忌習俗,而且鄉下地方,不似大城市開通,很多代代相傳的想法,改變得慢,也更頑固。讓我慢慢來,好嗎?」
「孟茵,你缺乏的就是勇氣,有我在,你不該害怕的!」他擁緊她說。
怕呀!她好怕母親發現真相後,會禁止他們來往,她並沒有姐姐的叛逆個性,又孝順慣了,怎能抵擋得住父母的憤怒和失望呢?
而她最怕的是再也見不到何永旭!
☆ ☆ ☆
何永旭特別抽出兩天帶孟茵上山看朋友,孟茵則騙母親說她是去南部找同學,惠音一向信任二女兒,絲毫沒有懷疑就放行了。
「你一直不肯見我的家人,我只好帶你來見我的至友。」何永旭說:「林聖光是我的高中同學,非常有才華的一個人,可惜五年前得了癌症,至今一直在治療中。他的妻子英利不顧一切的下嫁,和他共同為生命奮鬥,並歸隱山林,是我見過最恩愛的一對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