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孟茵歎口氣說。
「我看,你們彼此很有心,也難得有這種緣分,要放棄實在可惜。」陳玉磷又說:「反正你們都是成年人了,交往不需要家長同意,結婚也沒人能阻撓,不是嗎?」
「可是我不能不顧我家人的感受,還有永旭他的家人及他兒子,都是問題……」孟茵苦著一張臉。
「何永旭的家人,他自會負責,至於你家人,等他們發現何永旭的好及優秀,遲早會欣然接受的。」陳玉磷盡量往樂觀的方面說:「孟茵,勇敢地爭取你所要的吧!」
不要放棄?勇敢爭取?為什麼每個人都這麼說呢?
從何永旭、蕭英利到陳玉磷,他們真的認為這段愛情值得期許嗎?但她只回憶到孟茹堅決下嫁她所愛的人時的慘烈,而姐夫不過是學歷稍低的條件不符而已。
反過來看何永旭,他大她十歲、離過婚、有兒子、門戶差距大……每一項都犯了母親的忌諱,連她自己也害怕呀!
再往後想,她若真的為何永旭不惜違抗家人,一定會被逐出家門的,她將不再是母親的光榮,而是成為詛咒,更是眾堂姐妹的新教本,和啞姑婆及瘸姑姑連在一起,這教她情何以堪?
而何家方面,則會因她的厚顏情奔而輕視她,還有桀驚不馴的世軒,興風作浪的呂淑儀,在這種種不利的情況下,再偉大的愛情,也要消失殆盡吧?
不!她不能忍受在前半生犧牲後,連和何永旭的一部分也隨之幻滅,還不如,一切在最好的時候停下來,或許還能留下美麗的回憶?
回憶,待年老時細數,就像三月時她初見何永旭在日記裡載下的話語。
☆ ☆ ☆
在何謝兩家皆不贊同的態度下,孟茵的心因害怕而逐漸冷卻,她開始想逃避,就如同她一向避禍的個性,反正她和何水旭相戀不過四個月,不算長久,她現在抽身應該不會傷害他吧?
黃維中的歸期的也是另一項困擾,在認識何永旭後,她知道自己對黃維中沒有愛,雖然通信一年,她一直冷冷淡淡的,若當面拒絕,應該不算是辜負吧?
天呀!她怎麼會把生活弄得那麼複雜呢?別問她為何愛上何永旭,又保持與黃維中的聯繫,她真的不知道,這大概是現代女孩的通病吧!總對愛情及未來沒有債她唯一能肯定的是,她不會嫁給黃維中,也不敢嫁給何永旭。
多少個無眠的夜,她想著和何永旭的種種。有沒有什麼方式能使傷害降到最,而他們仍然在一起?所有的思緒最後匯成一個念頭——情人。
當何永旭的情人,好好的登場,由他帶領她領略男女之間的纏綿歡愛。沒有婚姻、沒有責任,就毋需面對兩個家庭及其衍生出來紛爭,不是嗎?
問題是,何永旭會同意嗎?
暑假裡,因為沒有上課,她和何永旭相處的時間愈多,他也就愈察覺到她的變化、封閉及內心焦慮,也就逼得她更急。
一天,他們又到淡水看夕陽,河口的風吹去了一些燠悶,太陽在水上泛著淒艷色澤,也照著心事重重的兩個人。
「孟茵,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讓我去見你的父母,兩邊好好攤開來談吧!」何永旭苦惱地說。
「不!現在還不是時候!」她仍是這個答案。
「你這樣閃避不是辦法。」他英俊的臉上有著無奈,「你今天不願意面對的問題,不會因為你頭埋在沙堆裡,問題就會自動消失。」
「我知道!」孟茵不想聽這些大道理,「我只是不想傷害我父母,難道這有錯嗎?還有世軒,他根本還不接受我,你為什麼那麼急呢?」
「我急,是因為我覺得你正在遠離我。」何永旭說:「我們之間如此懸而不決的情況,讓我無法專心做研究,有時,我甚至在想,你並不是真正的愛我。」
「你這話又太不公平了!」孟茵立刻反駁,「我若不愛你,怎麼會無視於家人的反對及彼此間的差距和你交往呢?」
「既然如此,你就更該拿出勇氣去面對一切,讓我們能長相廝守,就像聖光和英利一樣……」何永旭充滿期盼的說。
「不要再提聖光和英利了,他們是他們,和我們是完全不同的!」盂茵激動地打斷他,「如果只是面對單純的死亡,那還好,我忠貞地守住你便可以,但我們之間複雜許多,比死亡還難應付,你懂嗎?」
「我不懂!全世界還有什麼比死亡更可怕的嗎,」何永旭不同意地說。
「有!比如說棄絕於我的家人,永遠沒有娘家可以回。還有,嫁到一個並不歡迎我的家庭,像是世軒,他擺明了排斥我,哪天我忍不住打罵他,成了惡後母,怎麼辦?那時候,你不會再愛我,或許你可以再離婚,但對失去一切的我,就只有死路一條了!」孟茵乾脆坦白地說。何永旭驚愕地看著她,用一種很奇怪的聲調說:「你一直都是這麼想嗎?設定我們會有悲慘的未來?你用「離婚」兩個字,是根本不信任我的愛,還是把離婚當成我的慣性?孟茵,我以為我們兩人之間是特別的,你是與眾不同的,沒想到我還是錯看了你!」
那一句「錯看」狠狠地刺上孟茵的心,她又驚又急地抓住他的手臂說:「不!我們之間是特別的!那感覺是如此強烈,也因為強烈,我才更害怕毀滅的力量。我還太年輕,沒有你的堅決果敢……永旭,我們可不可以只做情人?我願意和你在一起,但可不可以不要結婚?」
孟茵發現自己說出什麼時,已經來不及了!何永旭如遭雷擊,臉色比方纔還死白,彷彿初次看到她般,眼神陌生而無法置信。
「我沒有聽錯吧?你說愛我,卻不願嫁給我;不願嫁給我,卻想當我的情人,這是什麼邏輯?」他跟著她,大步走去又走來,「這一刻,我好像一點都不瞭解你,你再也不是當初我所見的那個溫柔婉約的女子,我從不知道你的思想如此新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