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自然是一面倒地譴責女老師!還分析她的童年及心理狀況,完全當她是身心有病的人,還強迫她服藥治療。
桑琳坐下來,停下手邊的工作,聽著記者快速解說。
「他雖然小,但我們的心靈是不可思議地溝通著,我們彼此瞭解、彼此愛慕,他是個天才!」女老師說。
桑琳幾乎能體會她的心情。老師也是人,是人就有喜好厭惡,有時,身旁的人沒有一個值得欣賞,而那最好的就在學生中間,那感覺就如擦槍走火,一不小心就會被灼傷。
很多人就在界線的另一端,心情起伏,不敢跨越。
剛將孩子弄睡的呂雲走出來說:「又是師生戀案件?女老師不會終生被關在精神病院吧?」
「或許要等到那個男孩子成年以後,才能行使權利救她吧?」桑琳說。
「真瘋狂,還幫他生孩子,一個不夠,還兩個!日本還用此案的靈感拍了」部『魔女的條件』,不過,男女雙方的年齡差距縮小,可惜還沒看完我就出國了……」呂雲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說:「呀!對不起,你的情況和她們又不同,林世駿已是成年人,而且追你追那麼辛苦,你還避到國外,我都親眼看到……唉!真糟糕,我不該提的,又要惹你難過了。」
「沒關係,不管有沒有坐牢,我還是被某些人定了罪。」桑琳關上電視,結束這個話題。她並沒有告訴呂雲,林世駿出車禍的起因,反正都發生了,何必再多個人自責呢?
兩個人一起動手,很快就把箱子清完了。
基本上,呂雲是還要回國的,她修的正是心理輔導的老本行,目前讀碩士,最近又想著拿博士。
「我那短命無恥的死前夫,說要追求自我,去念國內碩士班,結果勾引個女碩士,嫌起老娘我來。哼!我就念他個博士,而且還是留美的,讓他們兩個向我跪地磕頭都不配!」呂雲有時想得實在難受,嘴裡就不斷的嚷嚷。
「最好再找個博士先生。」桑琳幫她出氣說。
「你也一樣呀!而且機會比我大哩!」常鼓勵她出去約會的呂雲說。
「我要做給誰看呀?」桑琳說。
聽到她這句話,就知道她心裡還記掛著林世駿。
說幾百遍也不聽,告訴她,若是想林世駿的話,就勇闖洛杉機,殺到他家去看他,來個帥哥爭奪戰,可桑琳就只會瞪回來一個大大的白眼。
好吧!就等林世駿傷口復元,頭腦清楚後,再拄著枴杖,像當年一樣情奔台灣,回頭找她。可桑琳偏偏不留下住址、電話,把行蹤抹得乾乾淨淨,讓人家要尋她也無門。
個性差異,也真的無法來個英雌所見略同羅!
桑琳的計畫究竟如何!她看不出個底來,桑琳她說不可能回教育界,卻修英文教學碩士,另外上電腦課,走一步算一步,似乎自己也很茫然。
呂雲搖搖頭,清出最後的紙箱。突然有一疊藍色的信掉出來,因為半開,她不小心瞄到一些內容,立刻就被吸引住了。收信人都是Sunny,寄件人都是S.C.L.。
Sunny,請容許我這樣稱呼你,也請容許我視你為我生命中的陽光……
才看完第一封,呂雲已經心臟負荷過重,眼淚鼻涕直流,她活到三十六歲,還沒收過這麼感人肺腑的情書,簡直是醉死人、羨慕死人了,
給Sunny的?Sunny恰巧是桑琳現在所用的英文名字。嘿!她什麼時候收到這樣羅曼蒂克的情書,竟沒通知一聲?
正好桑琳由洗手間出來,呂雲揚著信問:「這信是誰寫給你的?太癡情、太感動了!如果你不要,就讓給我,我要、我要!」
桑琳搶過信,連同地上的幾封,「你怎麼可以偷看私人信件呢?」
「誰寫的?S.C.L.是誰?我見過嗎?!」呂雲仍不死心的問。
「是林世駿十八歲時寫給我的情書啦!」桑琳沒好氣地說。
「哦!」呂雲如洩了氣的皮球,「難怪你會被他『勾引』去,太不容易抗拒了嘛!優秀加多情,嘖!」
「是很難。」桑琳淡淡地說。
「還記得當年我和孫慧芬勸他,他說我們不懂愛情,害我們氣得半死……結果,我們都離婚了,好像他說的真不懂愛情。」呂雲停了一下,又說:「我猜林世駿會回台灣找你。」
「又如何呢?他的家人花了那麼大代價才帶回他,下一次依然是不擇手段,我又何必害阿駿呢?」桑琳強忍住心酸說:「找不到,他自會忘了我……而且,說不定他根本沒找我,大夢初醒,偶像破滅,一個老他六歲的女人已在青春的尾巴,還是不看也罷,免得連美好的回憶都沒有,這不是很多故事的結尾嗎?」
「拜託,你還沒老成那樣好不好?」呂雲想想說:「不過,你也沒錯,如果我當初沒嫁給那個短命前夫,就不會看到後來醜陋的他,現在我連美麗的初戀都被他毀得一文不值了!他,罪加一等!」
子夜鐘響,外面一陣秋風呼嘯,似在回應她們話語中的感慨。
☆ ☆ ☆
風嘩嘩地狂捲著人行道的樹,兩旁的商店已有萬聖節的味道,橘紅色的南瓜和黑色的巫婆,佔據在白蜘蛛網之間。
林世駿步上地鐵出口,匆匆地往前走。他一身牛仔褲、靴子和黑夾克,外表矯健又瀟灑,完全看不出兩年前曾發生過重大的車禍,還花了大量的時間與生命搏鬥。
他未癒的傷在心口。
那場車禍是他人生的一個大突變,彷彿他看了一半的書被人抽去,再塞入他手裡的,是另一本他不太懂,也無法投入的書,一切顛倒錯置,語言句型混亂。
他一直在找桑琳,他十八歲起,與之成長相愛的人。
在昏迷疼痛中,他不斷的呼喚她,但她始終沒有出現。
等他真正清醒時,人已在洛杉機的醫院裡,旁邊只有悉心照料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