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琳,你要聽真話嗎?」見她點頭,他才說:「我希望你快點老,很老很老,那就沒有人會和我搶你了,那時你才會明白,我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桑琳輕輕的閉上眼,偎在他的胸前說:「阿駿,以前我覺得你絕頂聰明,現在才知道你其實很傻很傻。」
風吹來的某個方向,傳來隱隱的叫聲。
「是呂雲他們。」她說。
「就讓他們喊吧!」他滿足的抱著她說。
「你曉得出迷宮的路嗎?」她問。
「我不在乎,反正有你在。」他又加了一句,「即使走錯也沒關係,總之,這是我們自己的時間、自己的世界。」
玉米稈如齊列的士兵看著他們,他們研究太陽的方向、審視梗葉的形狀,慢慢的,就找到走向出口的竅門。
☆ ☆ ☆
林世駿和桑琳在次年的二月結婚,街旁還積著小小的雪。籌備的三個多月期間,他們除了應付親友的詢問,找房子、傢俱外,還寫了很多封信回洛杉機,很正式地請求家人允許。
書信,林家人不回應;電話,三句不合就掛了。再僵持下去,也是毫無意義的,最後,林世駭堅持要先結婚。
他們還特別找了個規定不能離婚的天主堂,以表示他們要白頭偕老、永不離棄的決心。
戒指,是比黃金更堅固恆久的白金。
婚禮場面極私密,一半是美國朋友,他們很可愛,一聽到他們是姊弟兼師生戀,全都說:「好羅曼蒂克呀!」
中國朋友少些,只有呂雲母子三人,維愷和紫恩,辛潛和雅芯,還有主動說要參加的方安迪。對於他們接受林世駿和桑琳的戀情,各有一番心理轉折,但基本上都是祝福的。
婚禮當天,很意外的又來了四位長輩,一對是維愷的父母,一對是辛潛和雅芯的父母,像是給年輕人們打了一劑強心針般,平添了許多歡樂的氣氛。
在等待神父時,紫恩和雅芯陪伴著新娘,在化妝室裡做最後的整裝。
「桑琳,你確定這六歲的距離能跨越嗎?」紫恩輕弄著白紗問。
「誰知道未來呢?」桑琳微笑著回答,「我珍惜和阿駿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即使將來我們必須分離,我也不會怨他,因為我們曾經愛過。」
「沒錯,曾經愛過,就已留住永恆。」紫恩若有所思地說。
「你真的很勇敢,好像在向整個社會傳統挑戰。」雅芯整理著新娘花束說。
「老實說,我若事先知道過程會是那麼痛苦,或許根本就沒有勇氣走這一遭。」桑琳淡淡地說。
「嘿!你這話好耳熟喔!」雅芯想了想說:「對了!我有一對夫妻朋友,叫何永洲和程雁屏,他們相戀的過程也是反社會的,雁屏就說過類似的話。他們現在住在冰天雪地的大湖區,你們真該認識認識,一定會有很多感觸可以傾訴。」
此時,雅芯的母親伍涵娟,紫恩的婆婆吳菲麗,也都進來看新娘,私下再說恭喜。
「你們說巧不巧?涵娟以前竟是我的學姊,我們是同一所小學的,連班導師也是同一個人。」吳菲麗興奮地說。
「簡伯母也住過大安公園那一帶呀?」回台灣尋過根的雅芯好奇地問:「你是走窮人家的南門,還是有錢人家的西門呢?」
「你連這個都知道?」吳菲麗笑著說:「我走西門,但我家是矮破的平房,不是那種好幾進廳堂的深宅大院。」
「我的記憶力還恢復得不大好。」伍涵娟輕聲說:「我現在只記得『永恩綜合醫院』,還有朱惜梅老師的家,她家非常漂亮……她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兒叫旭萱,是嗎?」
「旭萱不是她的女兒,如果我記得沒錯,朱老師只有三個兒子,沒有女兒。」吳菲麗說。
「太好了,我母親又多了一個人幫她回憶往事了。」雅芯挽著伍涵娟說。
「如果我妹妹荷麗肯來就更好了,她對當年溜公圳一帶,南門及西門的恩怨,知道得比我更多呢!」吳菲麗說。
此時,有人在外頭輕敲著門,「神父到了,請準備吧!」
桑琳因無父無母,特別請指導教授格恩先生領她上禮堂。
讚頌音樂響起,桑琳一步步的走向西裝筆挺的林世駿,曾是她的學生,再來是情人,如今是她丈夫的男子。
神父為他們灑聖水、領聖恩,再賜福他們,宣佈他們成為神聖的夫妻。這剎那,閃光燈亮起,部分的客人回頭,看見剛從台灣趕來,才剛下飛機的杜明峰。
他手中拿著幾片剛出爐的專輯CD,純白金色封面浮現幾個藍紫色的大字,「二十四個季節」,很難懂的名稱,正如他們令人難懂的愛情。
猶記得,他為阻止林世駿追桑琳,兩人打了一架,算來也有六年的時間了,如今總算有個圓滿的結局。
此時,在場的女眷們都因為感動而紛紛拭淚。
坐在角落的方安迪也眼眶微紅,不過,他有一半是為自己。瞧!前面的三個美女,紫恩、雅芯和桑琳,他全追過,結果她們都成了別人的新娘,他能不怨歎一下嗎?
婚禮結束後,教堂內仍充滿著溫馨美好的氣氛。桑琳一身白紗,宛如仙女下凡,大家都爭著和她拍照留念。
突然,吳菲麗的手機響起,她連忙接聽,再拉拉林世駿的衣袖,小聲地說:「是你大哥打來的。」
他迅速走到一旁,林世騏在那一頭說:「恭喜呀!我不來,不表示我不祝賀,實在是老媽……不過,我的大禮,這兩天會到。」
「我瞭解,謝謝你。」林世駿欣慰的說。
「老爸有交代,你和桑琳結婚後,可以隨時回洛杉機看他。至於老媽……嗯!得生個孫子試試看羅!」林世騏笑笑的說。
「謝謝你的暗示,我會加倍努力的。」林世駿也笑了。
他的目光看向聖壇,正對上桑琳美麗又深情的眸子,彷彿又回到十八歲那一年,她在課堂上講狄更斯,他也是這樣癡癡的凝望著她,如電光石火的從此迷了心竅,矢志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