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醒來,已是太陽高掛,她睜開眼,恰好榮軒由浴室出來,西裝領帶全部穿齊,又是一副精明幹練的商人模樣,找不出昨夜的溫柔、憤怒或……激情。
「今天下午搬家公司會一搬我的東西,也順便去搬你的,我會再和你聯絡。」他很客氣地說。
「好。」她低聲說。
月柔不敢看他,將自己包得嚴密,仍擋不住臉上身上的滾燙。沒聽見他反應,轉頭一看,他已下樓,月柔趕緊下床,梳洗一番,也跟著下樓。
他坐在客廳看報,見了月柔便說:「冰箱沒菜,我們出去吃早餐,然後我送你上班,你要去花圃不是花坊?」
「我自己可以搭公車。」她說。
「花圃不是花坊?」他又重複一遍。
「花坊。」她不想一早就爭辯。
他們在路上隨便吃了燒餅豆漿,他西裝革履,她一身T恤牛仔褲,很不協調,卻談著一般的家務事。
「晚上有空,就去買一些民生用品。」榮軒說:「有沒有需要請個清潔煮飯的女傭?警衛小李會介紹。」
「不用。」她連忙搖頭。「這點事我做得來。」
他以為他們是尋常夫妻嗎?她心情複雜地想。儘管經過了昨夜,她仍然覺得有陌生感,榮軒和十年前是多麼的不同呀!在行為、談吐、態度……甚至做愛,都改變許多。是因為他成熟的男人,而她是成熟的女人嗎?
唯一不變的是,她仍那麼容易受他誘惑,為他所左右。她幾乎要分分秒秒提醒自己,他是為復仇而來,他是敵人。
他送她進花坊,牽她的手仍不放開,明雪看見他,臉上嫌惡的表情一點也不掩飾。
「月柔,他沒有打你或虐待你吧?」明雪直接問。
月柔瞪她一眼,榮軒不為所動,反而在她臉頰親一下,若無旁人的說:「我會打電話給你。」
看他走出店門,回到車上,駕車駛離,月柔發現自己竟開始想念他了。
「月柔,你還好嗎?」明雪仔細審視她。
被她看得心慌,月柔故意東忙西忙,「別大驚小怪好嗎?」
「什麼大驚小怪。」明雪說:「我可是急得夜都沒睡好呢!」
「事情已成定局,你就別再操心了。」月柔說:「鄭榮軒不會虐待我,等他覺得報了仇,自然會放了我,那裡大家都安全了。」
「但是你呢?我就不信你能全身而退!」明雪說:「你畢竟不是沈端儀,換男朋友就像換衣服一樣。你保守清純,搞不好還是處女,這……這不等於毀了嗎?」
「明雪,我沒有你所想的保守清純。事實上,我也不是……處女了。想想看,我已經二十七歲了,又在美國念那麼久的書,怎麼可能像一張白紙呢?」月柔試著安撫她。
「以前在學校,大家都說你很神秘難懂,我還不信呢。今天看來,你果然藏了不少秘密,你真的不是處女嗎?」
「我騙你做什麼?」月柔忙說:「明雪,我會答應鄭榮軒這種事,就表示我能應付,不要緊張兮兮,好嗎?」
勸完了明雪,榮軒的心卻沒有那麼篤定。昨夜,她又像走回榮軒那裡著糖衣的世界中,彷彿十年前的輕憐蜜愛。只是那時候她不知道糖其實是有毒的,如今預知了,她可以召開那毒的一面嗎?
※ ※ ※
榮軒送走搬家工人,回到書房整理一批文件,又打電話給月柔,告訴她工人已出發到花坊了。
「我知道了。」她短短說一句,就掛上電話。
他發一一會兒愣。回頭瞥見母親坐在窗前的沙發上,臉上仍罩著寒霜。
「媽,您就別再生氣了。」他安撫說:「下午不是有赤溪老鄰居要來嗎?夠你忙了。」
「我現在哪有心情?」雅惠滿心怒火:「我真不懂,要為榮美出一口氣,又何必去和沈月柔住在一起的?而且還用到新城山莊的房子。那可是打算給你娶太太住的,你竟然用來做這種事,太不像話了。」
「我說過,我有我的理由和復仇方式。」他很有耐心地再說一遍。
「我是不太清楚你和沈月柔過去是怎麼一回事,祠堂前的那一幕,我還亂糟糟的一頭霧水。」雅惠看著兒子,「但你不是利用她給沈家一個教訓了嗎?」
「我懷疑在乎那個教訓。」他面無表情地說。
「那又如何?」雅惠立刻說:「現在沈家已經岌岌不保,只要你再加把勁,沈紹光、沈紹揚就一無所有,足夠讓沈場意秋嘗到家破人亡的滋味,以告慰你爸爸姊姊在天之靈,又何必去招惹沈月柔呢?」
「媽,不這麼做,我恨意難消。」他說。
雅惠一時啞口無言,半晌才說:「我真的愈來愈不瞭解你了!拿沈月柔報仇,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你舅舅、舅母知道了怎麼辦?消息若傳到新加坡,你和梁家小姐的婚事還能談嗎?」
「這些我都會處理好的,您別擔心。」榮軒又回到桌前繼續整理東西。
「我能不擔心嗎?你簡直在製造混亂。」見他不答,雅惠又發火了:「真不知沈月柔是哪種女人,竟輕易與人同居,沈家有這種孫女,也真是報應。看她三番五次來糾纏你,沒有羞恥心,你根本就不應該理也,萬一是個詭計,怎麼辦?」
「媽,你別再說了。您贊成也好,反對也好,我都不會改變我決定的。「榮軒一臉冷硬地說。
雅惠暗暗發愁,她知道榮軒一向孝順聽話,雖然脾氣倔強頑固些,一旦想做什麼,十匹馬也拉不回,但也不曾如此離譜呀!……
母子正在僵持時,穿著孕婦裝的曉真走進來。
「鄭媽媽,您在這裡呀!「曉真說:「我反我媽媽和李媽媽她們都接來了,全在客廳等您呢!」
「曉真,你來評評理。」雅惠如見救星般說:「榮軒居然要搬去新城山莊,和沈月柔同居,你說他是不是昏了頭?快幫我勸勸他,要他打消這可怕的念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