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後來呢?後來我們再度相逢,你為什麼又對我極盡脅迫羞辱之能事?根本除了恨,還是恨!」她強迫自己絕不心軟。
「因為我害怕。你是那麼美麗、冷淡、遙不可及,我好怕我的天使早不為我而存在了。」
他的眼內有著淒涼:「最可悲的是,我知道我已沒有說愛的資格,所以恨是我唯一的手段。
我只想緊緊地把你綁在我的身邊,不再飛走。你原諒了十年前那個混蛋該死的我,可不可以也請你原諒我現在這個為情癡傻的我呢?我沒有任何借口,只能說我太愛你了!」
「愛我,為何要叫我離開呢?」她的淚盈在眼眶。
「那不是你的要求嗎?」他痛苦地說:「我是萬分不捨,但我又怎能殘忍地再妨礙你的自由呢?但,月柔,我真的受不了,我要你回來,沒有你,我生不如死……」
月柔的淚撲地流下,在寒風中冰涼,她逕自穿過木橋、竹林,榮軒看她的神情,不敢阻止,只能相隨。
林深處有一間木屋,脫鞋進去,迎了三尊牌位。她跪在榻榻米上,叫愣在玄關外的榮軒進來。
他也學月柔坐跪下來,看著牌位上的名字:沈紹寵、沈鈴子、沈翔太。
「這就是孩子。」月柔指著翔太。「外婆問神,說是個男孩。我不忍他魂魄無依,接他嬰靈,給他一個姓氏。我想你們鄭家一定不歡迎他,所以給他姓了沈。」
她凝視牌位沉思,不見榮軒反應,轉頭一看,他竟哭了。這是他第二次在她面前掉淚,都是為了翔太,可見他是非常在乎孩子的。她不禁拿手帕為他拭淚。
「對不起,非常的對不起。」他咽啞地說。
「我若知道自己懷孕了,絕不會去投湖的。我太脆弱了!」她陪他垂淚。
「不!都是我的錯!」他急急地說:「我根本沒想到你會懷孕,沒有做到保護你的責任。
當時我沒什麼經驗,所以……」
月柔將胸前的「安產御符「拿下,放在他手上。
「這是什麼?」他疑惑地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她說。
「安產御符,你……」他有無法置信的表情。
「你現在似乎也沒什麼經驗,我又懷孕了。」她低聲說。
「什麼?」他好震驚,雙眼睜圓。
「已經四個月了。」她說:「這也是為什麼我匆忙離開你、離開台灣的原因。」
「天呀!如果我早知道,我絕不會讓你離開一步的。」他握住她的手說:「現在你別無選擇,必須跟我回去了!」
「我十年前就別無選擇了,不是嗎?」她看著他說。
「這是什麼意思?」他緊張地問。
「意思是,無論我飛多高飛多遠,終會回到你的身邊,因為你是我唯一的愛。」
「月柔!」他激動地抱住她,用發自內心的聲音說:「我愛你,可以為你生、為你死,我終於明白這句話的真意了!」
他們在牌前恭謹地叩首祭拜,榮軒以虔誠的感情向月柔的父母指誓:「伯父、伯母,我將娶月柔為妻,保護她一生一世,我發誓要永遠愛她、照顧她,不再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若有半句虛言,願遭天打……」
「不要說了。」月柔堵住他的嘴,「我相信你。」
兩人再深深一拜才離去。
走出木屋,天色已不若方才明亮,陽光全隱在雲後,榮軒牽著月柔的手,小心的下石階,幾陣風颯颯吹過,榮軒放開她的手,改為緊擁,她感到更溫暖了。
突然一絲絲如毛絮的小白點由天際漫漫而下,散落在每一處。月柔展開微笑,驚呼著:
「看呀!今年的第一場雪呢!」
走到村子,雪已旋成大朵大朵的白花,密密飛舞著,把屋頂、樹梢、行人、馬路都罩上一層潔白的顏色,在逐漸走向夜晚的暗藍天空中,映出晶瑩。
家家戶戶像有默契般,同時點了燈。暖黃的亮光,透過窗牖,倍覺溫馨動人。
月柔緊偎著榮軒,他替她遮去風雪,相依著走回自己的家。她終於確定,這千盞萬盞的燈光中,有一個是屬於她的,她再也不必漂泊了。
她終於找到她的港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