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夜雨霖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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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頁

 

  「可是漕船塞道,北京又不放寅青,僵局若打不開,怎麼辦?」林傑問。

  「只好和總督及河督們談判了。」潘天望說。

  「這還太慢。」顧端宇沉吟著說。

  「對,十一月疏浚期轉眼就到,要談就直接和滿清皇帝談。」許得耀說。

  「滿清皇帝?怎麼談法?」林傑張大眼睛問。顧端宇不語,潘天望和許得耀則同時說:「阿絢格格!」

  阿絢和當今皇帝有一段深厚的姐弟之情,十多年前她失蹤後,北京還派人四處查訪。後來,岱麟親王和芮羽福晉再到格格堂祭祖,阿絢才修家書請托帶回,一封給忠王府,一封給太皇太后,報告自己的平安。

  在大半的時侯,阿絢不管政治,但她常暗自祈禱中土的永久和平。她當然不希望顧端宇反清,但又不能阻止,只有冀盼大清能富國愛民,讓漢人能心悅誠服地歸順。

  若能讓雙方達成某種程度上的共識,阿絢願意傾自己所有的力量。

  養心殿內,皇上坐在案前,眉頭緊蹙,手裡翻閱的是太皇太后給他的,來自阿絢格格的一封密函。

  每當一想及阿絢,他彷彿又回到那初初登基的少年,充滿孺慕之情。儘管他已經二十八歲,是身經百戰,強健勇猛的大男人了;而阿絢也選擇走出滿洲家族,去委身於與他為敵的顧端宇。

  但阿絢仍是阿絢,她從前對他的愛護永難磨滅,多年來,至少他已能自嘲,阿絢至少嫁的還是個角色,比那個耿繼華還教人舒坦一些。

  她的信提到了漕船和張寅青的問題。

  漕船的事,已有地方官員上報,但沒想到局面會嚴重到這種地步;而張寅青夜闖公主府一案,是當雲南奸細在處理,結果全不是這麼回事。

  追根究柢,不過是為了一個女人,當然,這女人也是令他一直頭疼的攸君。若他沒有處理好,在歷史傳下去,豈不是有傷他一心想建立的康熙盛世嗎?

  其實,他接到信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武力鎮壓,他大清軍隊既能除去蠻橫跋扈的三藩,區區的漕工又有何懼?

  但南懷仁及時提醒他:「漕工是平民百姓,不是造反的三藩,不能鎮壓,只能安撫,否則群眾會更離心離德,我們西方的賢明君主,都已重視這些細節了。」

  賢明君主是他的目標,他要當中國前所未有的統治者,不只是滿洲皇帝,還要漢人、蒙古人、西藏人,甚至羅剎人都視他為聖王,所以他才能靜下心來讀阿絢的信。

  阿絢信中的大意是,天下人都知道當今皇上尊重漢文化,讀漢書到咳血,只想一心為民,不分滿漢,由各地幾乎消失的反清復明行動,就可證明他的努力有了結果。

  另外她又說,顧端宇心已不在權勢之爭,多年來只維護漕運,促進江南經濟繁榮。

  所以,三藩及台灣之亂,江南都未參與,此乃顧端宇及漕幫為民著想之功。

  最後她說,大家愛戴的不是哪一家、哪—姓的王朝,而是真正能愛民如子的君主。君主賢明,百姓乖順;君主昏訾,百姓自然造反。統治國家,帶的不過是人心,漕工既要張寅青,而張寅青又是無辜,何必為一人而誤全局呢?

  阿絢不愧是聰明,用辭遣字都面面俱到,表面信上說,漕工都支持他,而暗裡又有話,說不放張寅青,江南有可能偏倒台灣,造成另—揚亂局。

  漕幫真有如此的力量嗎?皇上召來為他採訪民情的官員,對方坦白說:「回皇上的話,接黃河、長江的南北運河全都為他們所掌控,別說他們可以左右京城糧食的供應,若沒有打點好,所有官員的船都到不了南方。」

  「包括朕準備南巡的船他們都敢碰?」皇上仍不太相信。

  「漕幫人士各個知水性,若他們潛入河中在船身上鑿個洞,大家都無可奈何。」那位官員照直說。

  好!放了張寅青,安撫漕幫,但張寅青要攸君,征豪又該怎麼辦?

  皇上正是為這件事在煩惱,征豪是他的愛將,對攸君的癡情也是眾所皆知,如果在指婚後又被強迫放棄,這不也是讓他出爾反爾,臉面掛不住嗎?

  正巧侍衛來傳話,說靖王府征豪貝勒已到。

  征豪參叩過,皇上簡短地問:「張寅青的案子辦得如何了?」

  「啟稟皇上,據臣所知,張寅青與吳三桂那邊的人馬並無關聯,他是南方的一個船隊商人。」征豪說。

  這就是皇上最欣賞征豪的一點,永遠的光明正大,不存私心。他一高興,也忘了君臣小節,把阿絢的信遞給他說:「咱們的阿絢姑姑來信,讓朕大開了眼界。」

  征豪匆匆地看過一遍,內心又感到一次錯愕。原來張寅青那從容不迫的大將之風,是出自他不凡的背景,他不是個單純的商人,而是漕幫的龍頭之一。

  征豪雖生在王府,也非完全昧於江湖上的人事,所謂天高皇帝遠,有很多地方勢力,尤其是關於基層百姓的,都是朝廷要忌諱籠絡的對象。

  難怪張寅青敢惹到公主府來!

  「你的看法如何?」皇上問。

  在攸君的那番話及阿絢的這封信後,征豪已萬念懼灰,不想再爭:「依臣的意見,既無犯罪實據,就放了他吧!」

  「如果他要攸君呢?」皇上再問。

  征豪垂眼看著地,怎麼也無法爽快出口。

  皇上直視他說:「征豪,你是朕一心信賴及要栽培的人,在緊要關頭,聯自然以你的福祉為考量,你若要娶攸君,就是十個張寅青和十個漕幫,朕都能應付!」

  如此的龍恩深寵,令征豪幾乎落淚,但勉強得到攸君又如何?她不愛他,只有痛苦;而她痛苦,他又如何能快樂?

  征豪硬著心,昧著己意說:「攸君原是臣自幼訂下的未婚妻,但經幾月相處後,她已不是當初臣所掛心之人,因此,臣已打消娶她之意。」

  皇上不知這是他的肺腑之言,故意嚇他說:「朕的指婚詔令已下,你違抗聖旨不娶攸君,是要犯下欺君大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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