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風和簡秋華分別點頭應答。
孫師父確定他們都很認真後便說:「第一,要保持她的孤寡命,不能有兄弟姐妹群,也不能有父母緣。」
「可是……她已經有四個姐姐,但都是同父異母。」簡秋華看了程子風一眼說。
「同父異母沒有關係,甚至偶爾還可以見面。」孫師父對兩人說:「但你們最好不要再生孩子。」
「不生怎麼可能?我遺想要兒子哩!」程子風說。
「據你的命盤看,你命中無子,若有,也不是親生的。」孫師父說。
「哦!」程子風一臉深受打擊的模樣。
「不過你放心,你的五個女兒招五個女婿,全勝過兒子,尤其是你的小女兒,可是人中之風呀!」孫師父趕忙說。
這些話,並不能安慰程子風這個在江湖道上混英雄的男人。
簡秋華不理會程子風的沮喪,匆匆又問:「那什麼叫『不能有父母緣』?難道雁屏不能和我們住在一起嗎?」.
「可以,但必須維持單親家庭的型態。若你們是夫妻,最好離婚。」孫師父說。
這回輪到簡秋華面色凝重了,她喃喃地說:「難道一輩子都要如此嗎?」
「不用一輩子,只要到她滿二十一歲。」孫師父接著解釋說:「因為二十一歲以前,是她遇見仇人的關鍵時刻,若你們能保護她到二十一歲不見仇人,冤債自然相志,令千金不但從此平安幸福,你們的事業也會一路發到底。」
「我們要怎麼保證她不遇到仇人呢?」男人問。
「這就是第二點,所謂的閉塞命,也就是絕不能讓她單獨出遠門,或是在外面過夜、她要隨時在你們的控制範圍內。」孫師父說完,見兩人眉頭緊皺,又開口道:「我曉得這些條件做起來並不容易,所以才要你們考慮清楚到底要不要救令千金。」
簡秋華轉身過去,看看籃子中昏迷許久的女兒,她曾經多麼美麗,多麼慧黠呀!就是此刻,那清秀的臉蛋仍教人心疼,像這樣美好的孩子,上天不會再給第二個了。
男人做事畢竟比較乾脆,程子風只要確定一件事;於是問:「如果我放棄這個女兒,事業還能到做王做將的地步嗎?」
孫師父微微一笑說:「不能。沒有了令千金,你連事業都沒有,只能做個平凡百姓,庸碌一生了。」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考慮的了!」程子風下定決心說:「就請師父救她吧!」
「你確定嗎?」簡秋華猛抬頭,眼中有淚。
「你真囉唆!要救女兒的是你,現在三心二意的也是你,你到底要怎麼樣嘛!」程子風有些不耐煩了。
「那……那就試試看吧!」簡秋華只好小聲地說。
而後,他們將全身癡軟,已瘦得像一歲幼嬰般的小雁屏放在診療台上,然後再拔掉呼吸管和點滴。
「這樣可以嗎?」簡秋華憂心仲忡地問。
「就交給孫師父吧!」程子風說。
孫師父先測雁屏的脈象,摸她的頭骨,再細看她的五官,特別是鼻子部分,還聞了許久。最後,他將她翻身,觸摸她的脊椎和頸椎。
此時,遠處傳來狗的吠叫聲,天已微微亮,屋內的東西漸漸有了輪廓,牆上掛的經脈圖、五行八卦表,也逐一顯現出來。
孫師父為雁屏插上針灸,在等待的同時,他突然問:「令千金為什麼叫雁屏?是有高人指點嗎?」
「沒有,是我們亂取的。」女人忙說:「因為我在懷她時,老是夢見大雁在天上飛,來來又去去,所以就叫雁屏。怎麼?不妥當嗎?」
「沒有不妥。既夢大雁,必有緣由,這名字取得不錯。」孫師父想想,又看看程子風說:「呃——北門歸雁,北雁南飛,雁影行洲……程先生,你若創業,不妨以『北門』作為名號,如此也正合令千金這只雁。」
「北門?北門幫?」程子風喃念著,笑逐顏開的說:「謝謝師父賜名。」
時辰已到,孫師父將雁屏改成坐姿,要程子風和簡秋華各扶一邊。他緩緩調勻內力,手掌伸出,一下點雁屏的腦殼,一下拍打她的背部。
扶著她的兩人,慢慢可以感受到那份令人麻酥的力道。
突然,孫師父睜大眼,一掌擊下,力道之猛,使雁屏整個人往前仰,咳了一聲,嘴巴和鼻子都噴出一堆極腥臭的白色穢物。
接著,像奇跡似的,她竟張開黑釁靈的眸子,「哇!」地一聲大哭出來。
「天呀!她哭了!她哭了!三個月來第一次呀!」簡秋華大叫著,臉上佈滿淚水。
「這表示雁屏好了嗎?」程子風也掩不住興奮說。
「能哭就是意識恢復,會吐就是食管暢通。」孫師父不免而有得意之色地說:「聿金又是個健康的小賣實了。」
「感謝天公保佑!」簡秋華達河雁屏清理,邊緊抱著她不放。
「雁屏是不是不用回醫院了?」程子風問。
「這就要看你們了。」孫師父說:「如果你們不放心的話,可以回去檢查看看。」
「有師父的保證,我們怎會不放心呢?」送子風說:「而且,我們也讓醫院騙了夠多的錢,不想再回去當冤大頭了。」
付了應有的費用,程子風和簡秋華千樹萬謝,才抱著巴會哭喊肚子餓的女兒匆匆離去。
外面天已大亮,紅燈籠已沒了夜裡如鬼魅的赤光。他們走向殯儀館的挽車,彷彿經歷了一場奇怪的夢。
他們停在一間豆漿店吃早點。望著女兒魯魯地吃東西,簡秋華仍有一種無法置信的喜悅。
她忍不住望著程於風說:「養雁屏就像下賭注∼樣,你真有把握呀?」
「有什麼不能把握的?」程子風的眼中只有食物,隨意回答道:』『我剛剛就想通了,養她不過就跟 養『小鬼』差不多,好好伺候,便財源滾滾!」
簡秋華卻想得比這更深更遺,例如,雁屏的仇人是誰呢?結的又是什麼生死大怨?
說實在的,她對孫師父的話仍有許多疑問,但這種宿命的事,她寧可信其有,尤其她看到女兒能吃、能動、能再喊媽媽,她已心滿意足。不敢再奢求更多了。 於是,潛意識裡求死不得的小雁屏.就在這不尋常的氣氛及環境中,被迫地展開她禍福難料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