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兒,男孩可以任意調戲女孩,而女孩也不再故作矜持,甚至挑逗回來,彼此舞得毫無顧忌。
以前諾斯非常喜歡這個活動,一方面是可以發洩青春的熱情;一方面是有大人的監督,也比較不會失去控制。
今年他的心思全在莉琪身上,居然忽略了這件事。
「不必愧疚啦!」戈伯看諾斯一臉的空白,乾脆說:「我們知道你忙,不敢打擾,都自己打點好了,現在,只要你出點經費而已。」
「那是當然,要吃的玩的都沒問題。」諾斯爽快地說。
「吃的玩的,因為有往年的慣例,都不必發愁。」戈伯說:「最麻煩的是請歌手的錢太貴了,沒有音樂,怎麼像個舞會呢?」
諾斯明白,前有翠西亞的婚禮,後有他的婚禮,仲夏夜舞會的規模就得縮減。
這季節,貴族不是狩獵,就是度假,處處要歌手,想找個聲音優美、氣質出眾的,價碼太低還不成。
諾斯突然靈機一動,論歌聲及氣質,他們塞提城不就有現成的一位嗎?
他還來不及細思,就興奮地說:「你認為孤兒院的莉琪的歌聲如何?」
「很美呀……慢著,你不是要請她來吧?」戈伯瞪大眼睛說。
「為什麼不?她經過果裡神父長期的訓練,會彈奏樂器,又會唱歌,我們不必花一毛錢就有最美妙的音樂,何樂而不為?」諾斯微笑地說。
「可是……她的臉……」戈伯支支吾吾說。
「臉戴上面紗就沒問題啦!」諾斯手指一揮,又有個新點子說:「乾脆我們大家都戴上面具,來個狂熱又大膽的化妝舞會。這樣,你不說我不說,就沒有人曾懷疑莉琪的來歷了,不是嗎?」
「化妝舞會?好吧!我們以前怎麼都沒想到呢?」戈伯興頭來了,也就不再介意莉琪的事,急急的說:「如此一來,我們又有很多事要忙了。」
「找歌手這一項就由我負責。」諾斯說。
「好,但千萬則搞砸了!」戈伯還是不太放心。
「我拍胸脯保證!」諾斯很肯定地說。
諾斯胸脯那一記是拍得很響,但愈往港邊走,他就愈覺得沒信心。莉琪會同意嗎?她自幼不出孤兒院附近的區域,又與一般正常的女孩不同,恐怕她會不肯出來拋頭露面。
但他多希望她能真正地看看這個世界呀!有陽光笑語,有期待交流,而不是在那幽暗無聲的地方等死。雖然在與「隱面俠」的一席談話後,她的態度有明顯的改善,願意對他笑,和他說話,甚至研究音樂;但那都只限於孤兒院之內,如此匆促,沒有隱私,根本無法滿足他內心想與她親近的慾望。
有幾次他真想再化為隱面俠,和她夜裡私會,兩人可以談個痛快。但那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他要求的是她到諾斯的生活中來,光明正大,不需要自卑或掩藏。
「情婦」的字眼跳進諾斯的腦海。不!當然不!莉琪不適合那種身份,但她可以是朋友,它的歌聲可以慰藉他,不是嗎?
對!這就是第一步!將莉琪拉出孤兒院,公開於世間,也就更容易成為他諾斯生命中的一部份了!
他一定要說服她為仲夏夜舞會獻唱!
※※※
莉琪坐在黃昏的光影裡,為新買的絃琴調音。一旁裝著玫瑰油的夥伴們,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諾斯少爺好幾天沒來了,你們猜,他今日會不會現身呢?」梅莎說。
「我才不在乎呢!反正他來看的又不是我。」蘇菲亞瞟了莉琪一眼。
「或許他是厭倦我們這群人了,畢竟沒有人喜歡沾我們的晦氣。」凱琳聳聳肩說。
莉琪起身走到另一端,一方面遠離閒談的範圍,一方面藉整理樂譜來穩定情緒。她原也以為自己不會介意,但諾斯連續許多天不出現,她竟開始思念及猜測,人都變得有些不對勁了。
為什麼會這樣?她最初是極力地排斥他呀!
她知道諾斯是針對她而來,因為他的目光及言語都很明顯地傾注在她的身上。
她由先前的不習慣,到接受,到被人欣賞的喜悅,都是不自覺的變化。
尤其在和隱面俠談過話後,諾斯就愈來愈像陽光,一言一行都代表著兩個人對她的注意及關切。
這對被遺棄許久的莉琪,彷彿是最大的恩典。她生命的每一天終於有了意義,她唱的每一首歌也終於有了靈魂,她的影子不再孤獨,她的回眸不再空無,過去或許是斬斷的零,但未來卻有無限的延長。
隱面俠和諾斯給予她的,是不曾有過的幸福感覺。
可是,萬一這只是他們心血來潮所施捨的同情呢?一個孤兒院的殘疾女孩,就如同過街的老鼠,是很容易讓人遺忘的。
如果他們不再來了呢?
那有什麼?反正絕望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在心中告訴自己,斷掉癡心妄想本就是她生存的本質……
莉琪將心情冷卻,就像冷卻她以前種種的期盼與等待。突然,腳步聲由院子傳來,不是一個,而是兩個,她的心跳快速增加,冷卻又再沸騰,想克制都克制不住。
當她轉頭看到諾斯時,他的俊挺令人目眩,那種觸動心弦的感覺教人一輩子難忘。雖然她表面上淡淡的,但內心欲如火山爆發般,驚天又動地。
「好幾天不見,我聽果裡說,你們練了不少新曲?」諾斯笑著對她說。
「你不是在教堂聽過了?」果裡說。
「我指的不是聖歌,而是更精采的,比如「美女與野獸」、「玫瑰之歌」、「忘情之水」之類的。」諾斯還是盯著她說。
若是以往,莉琪會頂撞他幾句,但今天,見他的激動超過一切,像要討他歡欣似的,她調好女孩們的樂器,擺出席塔琴,主動演奏他愛聽的那些歌曲。
音符如空谷低迴的風,幽幽柔柔;歌聲如天使展翅,清靈繾綣。諾斯因這音樂沉醉,幾乎忘了自己是誰。
當席塔琴的聲音中止時,他像由夢中驚醒的孩子,只說了一句:「「忘情之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