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斯!」莉琪急著想知道諾斯的傷勢,卻怎麼也無法穿過這些瘋狂的人們。
突然,有人用力拉著她往後退,她回頭一看,是果裡神父!
「快走!此地不宜再留!」他毫不放鬆地說。
「可是……諾斯……」她不願離開。
「諾斯自然會有人照顧。」果裡排開群眾,帶著她往無人的走廊跑去,「現在有危險的是你,你若再不走,恐怕會死無葬生之地!」
她不懂,也管不了自己,她只想到自諾斯的腹部湧出的血,心就一陣陣絞痛。
他不會死吧?!哦!上帝,她真恨不得能止住他的血,除去他的痛苦……但她只能被迫向前跑,和他相反的方向,距離愈來愈遙遠……
※※※
在鐘樓後,果裡神父來回地走著,他不斷地自責說:「都是我不好!明知道會出事,還答應諾斯。天呀!撒旦的誘惑、天主的懲罰,我不該讓你去舞會露面的!」
莉琪躲在樹後,由亞蓓幫她換衣裳,驚魂未定地說:「神父,這絕不是你的錯。事情出乎意料地發展,只怪我太不會處理了,現在諾斯受傷,恐怕還會連累到你和孤兒院……我好抱歉!」
「這裡你不必擔心,自己趕緊逃命要緊。」果裡說。
「莉琪非得要離開嗎?」亞蓓問。
「事情鬧這麼大,最後的帳一定都會算到莉琪頭上。這是製造混亂的罪,加上她私出孤兒院,重者有可能被絞死或處以火刑。」果裡沉重地說。
「有這麼嚴重嗎?莉琪根本什麼都沒有做,殺人的是那個戈伯,要判罪也應該是他呀!」亞蓓說。
「戈伯是貴族,不會有罪的。」莉琪回答她的疑問,再轉向果裡說:「難道我永遠不能再回塞提城了嗎?」
「這要看諾斯怎麼處理了。」果裡不太有信心的說:「不過,以目前的局勢看來,你是永遠都不要回來比較好。」
「這怎麼可能?孤兒院是莉琪的家,她八歲起就住在這裡,你要叫她去哪兒呢?」亞蓓說。
這也是莉琪心裡的話。她一直恨孤兒院鎖住她,然而,一旦要飛離,卻又四顧茫然,沒有一點安全感。
「科索磨坊的那對夫婦很值得信賴。」果裡說:「你可以先到那兒安頓一陣子,再慢慢想下一步。」
「也只有如此了。」莉琪歎口氣說。
「莉琪,我不許你忘記我們,或許有一天我會去找你喔!」亞蓓拉住她的手,聲音逐漸哽咽。
「不是或許,而是一定。亞蓓,如就像是我的姊姊,我們過去相依為命,未來也要相依為命。」莉琪擁住她說。
「莉琪,天要亮了,趁還沒有人追捕你時,快點走吧!」果裡催促著。
「諾斯他……」莉琪遲疑著。
「忘了他吧!他已經給你帶來太多的麻煩了!」果裡直截了當地說。
再一次的匆匆地逃亡,她人生中的離開,為什麼都屬於永不回頭式的呢?
莉琪流著眼淚,由後面的海岸森林逃出城去。她哭得傷心,一方面是為情同姊妹的亞蓓,一方面是為自己多舛的命運,還有一些是為了傷勢未明的諾斯。
她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嗎?因為這次舞會,她真的走出孤兒院,但卻是以這種狼狽的方式,是否算她與生俱來的命定悲哀呢?
月已淡,星已稀,是太陽的光尚未顯透,森林中最黑暗的時候。她心事太多,早已顧不得害怕或疲累,只有一步挨一步的向前跨。
這些年來,多少次,她站在海崖邊,想一直走下去,不再回孤兒院,但,她又能去哪兒呢?
曾經,她指引隱面俠這條路,想像他來去自如的廣闊世界,沒想到她也有用到的一日;而在這出了大事的時候,劫富濟貧的他又在何處呢?
莉琪在心思混亂中,居然也走到了主要道路。
此時天剛亮,充滿泥濘車轍的黃土路上,已有在城邦間奔波的人。果裡叮嚀她要她千萬走在大路上,因為小道裡有盜匪流竄。
「選擇與老實的鄉下人同路,避開奸詐的城裡人。」他又叮嚀。
她朝科索的方向走,由於動作慢,最後就混在一堆老弱婦孺中。有一位老婦人對她極有興趣,不斷的與她閒談,她按住面紗,小心的應答。
太陽升到半空中了,莉琪取下包袱,吃半塊乾麵包,一半給老婦人,再拿腰間的皮囊去河邊汲水喝。
突然,遠遠傳來急速的馬蹄聲。莉琪剛直起身,全副武裝的士兵就奔到眼前來,拉著嘶揚的馬,大叫:「停下來,統統站好!我們要找一個叫莉琪。費羅的女人,她是會施法術的女巫,臉上有魔鬼式的疤痕,你們誰看到了?」
「啊!女巫!」眾人議論紛紛,莉琪則一下子失手,使得皮囊隨河水流走。
「快!戴面紗的全脫下來,一個都不能漏!」士兵轉了一圈,凶狠地說,莉琪臉色慘白,手腳癱軟。天呀!她死定了,她辜負了果裡神父的苦心安排,就要被抓回去了!
馬蹄停到她面前,士兵指著她說:「為什麼不拿下你的面紗?!」
她怎麼能拿呢?她不敢拿,手也沒力氣呀!
「勇士,別嚇著我的小女兒了!」老婦人走過來,笑嘻嘻地拉下莉琪的紗巾。
莉琪閉上眼,等待著被逮捕;然而,奇跡似的,士兵只哼了一聲,就喝馬離開,走向下一個人。
「姑娘,沒事了,你可以張開眼了!」老婦人說。
前面的樹還是樹,河還是河,天地並沒有變色。莉琪摸摸自己的臉,平滑柔嫩……哦!太久了,久到忘了自己並不是一個真正的傷殘者!
世間沒有臉頰帶疤痕的莉琪,所以,他們根本抓不到她,不是嗎?
她吁了一口氣,對前程稍稍有了信心。舉起腳步,她趕上了老婦人說:「謝謝你,呃!我的面紗呢?」
「別再戴面紗了,省得惹嫌疑。」老婦人建議說。
可是……可是她實在很不習慣讓風直接吹在臉上的感覺,彷彿赤裸裸地沒穿衣服;但她又必須習慣,或許這就是她的「另一個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