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如意合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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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頁

 

  到了第一座佛寺,有石塔,有大佛像,他們休息一會兒,克宇就催著說:「我們得快點,才能趕上西山有名的素齋宴,那是嘗遍天下美食的乾隆皇都稱讚不已的。」

  「我們來這麼多人,他們有準備嗎?」李蘋問。

  「我們早派兩個人上去打點了,保證你吃個夠!」克宇回答。

  接下的路程,除了驢子鬧幾次脾氣外,一切都很順利。他們近山頂時,日正當中,把一座斜梁飛字的大廟正殿照射得堂皇富麗。

  通向正殿的石階兩旁種著高大的老樹,女生們也下了驢子,一步步拾級而上。

  愈往高處,風景愈美,一會兒可見懸崖,一會兒可見瀑布,在叢叢綠蔭中,極賞心悅目。

  璇芝以近日少有的好心情眼觀八方,地面上的看不夠,還遙望天上的白雲,樑上的飛燕,然後視線再落到那廟前的青銅爐時,也同時看見一旁站著的牧雍。

  他笑吟吟地望著她,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她則是嚇得差點站不住腳,不禁自言自語著:

  「他怎麼也來了?」

  「他是你的表哥呀!」慶蘭聽見了說。

  這時,牧雍向前招呼,聲音中有微隱的溫柔。

  「你還好嗎?最近忙著寫論文,都沒有空去看你。」

  璇芝答不出話來,秀儀連忙幫腔說:

  「沒來看沒有關係,只是連糕點蜜餞都不送,就太不周到啦!」

  「如果寧欣不反對,我改日一定送到。」牧雍笑笑。

  「我……我不愛吃那些東西。」璇芝總算冷靜下來。

  「你不吃,還有我們呀!」李蘋指著自己說。

  「你嘴饞,咱們快去吃飯吧!」

  克宇走過來,又說:「表哥和表妹和好了嗎?」

  璇芝眉頭微皺,牧雍見狀,推著克宇往前走,並說:

  「這是我們的家務事,你別管。」

  一行人繞過大殿,經月洞小門,穿過一方菜圃,來到食齋的大堂。高闊木架的建築,繪刻了滿壁的佛像,檀香煙及炊煮煙瀰漫半空,一張張圓圓的大桌,已坐了一半的朝山食客。

  這兒的素菜,是以特殊泉水磨製成的豆腐為主,加上自煉的菜油,其有一股獨特的風味。

  璇芝聞到菜香,但卻食之無味,都是因為同一桌坐著的牧雍。

  本來提到「表哥」及「表妹」的字眼,依照她往常的脾氣,又要憋一肚子氣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老冷硬不起來,該有的怒意彷彿封斷在千萬里外,招喚不回,弄得她整個人不上不下,卡在一種奇怪的心情之中。

  大概就從牧雍那日絕袖而去,她發現自己的淚水開始,一切都不太一樣了。以前都是她擺臉色,說盡不客氣的狠話,他則不斷忍讓陪罪來表達心裡的誠意,哪曉得他也會有反擊的一日!

  更不可思議的是她竟害怕他的反擊,在乎他的憤怒,甚至自問,他們真的從此一刀兩斷了嗎?這就是近日來她一直愁悶的原因;也因此,在措手不及乍見他之時,她有了悲喜怨恨等錯綜複雜的感覺。

  他這人不也怪異嗎?明明放言不會再來打擾她,而且還用了「一輩子」的嚴重說法,怎麼如今又巴巴地出現在她面前呢?據她所知,牧雍絕不是這種沒骨氣,又把話吞回去的男人。

  飯後,大伙提議到山後的秘魔崖,那是懸空在半山的一個洞穴,可以俯瞰一片綠林深淵。

  璇芝本想拒絕,但又不想掃大家的興,只好同行。這段路有時平坦,有時陡峭,不知不覺就形成一個男生幫忙一個女生的局面。

  璇芝很小心地避開牧雍,但總要顧及別髒了旗袍和布鞋,一會兒她就發現自己落了後,而且一抬頭只剩牧雍在等地。

  「我扶你一把吧?」他微笑地伸出手來。

  「我能走!」

  璇芝去靠一棵樹,硬硬的皮刺痛她的手,她瞪著他說:「你別等我了!」

  「怎麼可以?我是負責照顧你的。」他依舊笑容可掬地說。

  「我才不要你照顧!你去前頭叫秀儀和克宇他們等一等,我馬上就來。」

  她不想和他獨處。

  「他們不會等的。」牧雍頓一下,又說:

  「他們就是故意讓我有和你說話的機會。」

  「原來你們都串通好了!我不去了,你自己走吧!我回廟裡等大家。」

  璇芝一說完,就轉身往下山的方向行。牧雍在後面跟隨,一路懇求她不要意氣用事。但她哪裡聽得進去?滿山滿眼都是呼喇喇的風聲,再加上她存心要逃避的牧雍,腳步只有更快了。

  樹搖得厲害,葉大幅度地舞著,遠處山坳有一塊沉沉的黑雲,但璇芝沒察覺,她的眼中只有山廟大殿那突出的宇頂,卻遙不可及似的。

  「寧欣!璇芝!你小心跌倒!」牧雍試圖阻止她。

  他一次叫了她兩個閨名,讓她心一慌,忽略了眼前一節橫長的枝啞,整個人被絆得直往斜坡衝去。在她以為必傷無疑時,一隻手攔抱住她的腰,跟著是一聲悶叫,她被迫跌坐在地上,但離了危險。

  哦!至少她不必粉身碎骨!驚魂未定中,她看到牧雍也坐在一旁,正咬著牙握住手腕,白衣的長袖口滲出紅紅的血跡。「呀!你受傷了?」璇芝心緊縮著,主動靠近他說。

  「還好,一點小傷。你呢?有沒有跌到哪裡?」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關心地問。

  「你得包紮。」她不理會他的問題,逕自拿出貼身的白手帕,替他清傷口止血。

  「你還是當我是朋友,沒讓我在這兒流血至死,對不對?」他輕輕地說。

  「這點傷死不了的!」她回他一句。

  這個人也真是的,都被樹枝刮得皮開肉綻了,還那麼不安分,言語間不忘作弄她,教人想謝也無從謝起。

  突然,天低吼一聲,沉沉地蕩到地底,四周濕氣浮升,花葉亂抖一通,璇芝這才注意到天候的急速轉變。

  「春夏之交,山嵐霧氣交會不散,前一刻天晴,後一刻暴雨,防不勝防!」牧雍起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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