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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笑了。」齊娃謙虛地朝眾人的讚賞頷首,最後目光行至千佳深沉的面容,便跳過武靈阿,落回手中杯酒。
她目前還沒膽迎視武靈阿,光要在他身畔坐穩,就已需要很了不得的定力。她不在乎給他看到她手中美酒顫顫不寧的波光,只希望酒別當場給抖出杯外就行。
「太棒了,元寧,你這樣讓我也忍不住想顯一顯風頭了。」千佳一臉喜悅地吩咐下人拿來紙筆。「這樣吧,咱們來玩玩平日詩社裡最愛的遊戲。」
什麼遊戲?齊娃焦慮地偷瞄著小桂,他也是一副如臨大敵的緊張樣。他是很會唱戲,背了不少本子,可是紙筆一旦上場……恐怕他倆這回真是栽定了。
千佳理首揮毫一陣,便倨傲地將紙箋遞往齊娃的方向。
「來吧,元寧!換你了。」
換她?!換她什麼……
「快呀,這不是你最拿手的嗎?快表演給大家瞧瞧。」
齊娃瞪著那張墨跡未乾的紙箋,冷汗濕遍背脊。看來,千佳是鐵了心非得給她難堪不可。她該怎麼辦?這回該怎麼應付?
「元寧?」千佳邪邪笑催著。
「我的確很喜歡這種遊戲,也玩得很熟。但是千佳,在座的人恐怕就不太懂我們說什麼了,你何不為大家解釋一下呢?」
千佳驟然擰緊了不悅眉頭,精明地瞪到齊娃微微發抖的笑容後,立即揚起幽幽的嘴角。
「呀,你這還真倒提醒我了。是這樣的,我方才寫了半首詩,剩下的另一半,就交由元寧來完成。不過意境一定要相通,字句一定要俐落,平仄要和,格律要對,否則就算輸了。」千佳大方地向眾人詳細解說。「元寧可是我們詩社裡的常勝軍,從沒有人難得倒她。所以我們曾在詩社裡笑說,要是哪天元寧對不出詩句來,那肯定是個冒牌貨。」
齊娃碎地驚望千佳,得到她一記不懷好意的斜睨。
千佳是特地來拆台的,存心要在眾人面前掀她的底,教她再也扮不下去!
「元寧,你說呢?」她輕搖著柔軟的紙箋。「這詩,你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她當然不能對。若是接過那張紙,一切都會穿幫。
「你是正牌貨呢,還是冒牌貨?」千佳懶懶吟道。
「你的玩笑真有趣。」齊娃堅定而穩重地伸出左手,抓住千佳晃來晃去的紙箋。「不愧是詩社裡的冷面笑匠,開起玩笑也都別具匠心。」
「喂!」小桂驚慌地連連捏著齊娃的手臂警示。「你瘋了,怎麼可以接下那張紙?!」
齊娃不甩小桂狂亂的竊嚷,故作沉迷地望著白紙上的一團團黑雜球,不時頷首而笑,或嗯嗯嗯地陶醉沉吟旁人聽也聽不清的模糊夢囈。
好一段時間過去,她還在喃喃自語的狀態中。
「這詩……還要多久才對得出來?」旁人等得都快昏睡過去了。
「元寧,該交卷了吧。」千佳冷嘲。「如果對不出來,何不坦白說呢?」
「我?對不出來?」齊娃被逗樂似地咯咯笑。「千佳今天心情真好,老在拿我尋開心。」
「何必迂迴呢?你早已經露餡了。」而千佳等的正是出招的時機。
「怎麼著?」眾人不解地驅動著,開始察覺不對勁。
「你何不直接招供你根本對不出來,因為你是個冒牌貨?」
這句笑吟一下子凝住全場氣氛。
元寧失蹤的謠言,大家略有所聞,卻在元寧近日的頻頻造訪下逐漸淡化。可是,她的不同於以往,總讓人抹不掉疑惑的疙瘩。
她真會是冒牌貨嗎?
「你的玩笑未免惡劣,千佳。」齊娃壓下極度的恐懼,力持冷靜。不能敗陣,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能棄械投降!
「那你倒說說,你看了半天詩句,看出什麼苗頭來了嗎?」
「當然。」
「為什麼等了老半天,你卻對不出一字一句來?」
「我……早就已經對出來了。」
「對在哪兒?!」
齊娃的雙耳被狂亂的心跳震得嗡嗡響,頭昏腦脹。「不就……對在這紙上了嗎?」
「你連字都看顛倒了,還對什麼詩呢?」哼哼。
字顛倒了?!齊娃駭然一拍手,像被火燒著似地避開那張紙。待它飄飄蕩蕩地躺至桌面,眾人不禁皺眉瞪往齊娃。她把紙箋拿顛倒了,還假作看得津津有味。難不成,她是……
「文盲,才會認不得字的方向。」千佳悠哉喃喃。
給人知道了!她不會認字的事,竟然給所有人知道了!
「你何不乾脆告訴大家你的真實身份呢?」
「寧寧?」碩福晉質問的神情絞緊了齊娃的心。她最不願傷的,就是這名溫柔的母親。
「齊娃……」小桂顫巍巍地貼著她後背,不知如何處置下場。
「我問你名字,到底聽見沒?!」千佳霍然一喝,震縮了齊娃。
「你……明知道我就是元寧。」
「但這回你沒有證據證明你是,我卻有證據證明你不是!」
「喔?」
「你不識字就是證據!」
齊娃努力維持輕淺安然的笑容。「我哪裡不識字了?」
「連字該怎麼看都不曉得的人,不是文盲是什麼!」
「我只是在作詩……」
還敢強詞奪理!「你的詩作在哪裡?!」
「就……在紙上……」
「胡說八道!你當大伙都是白癡嗎?!」
「本來就是。」武靈阿淡淡介入的沉吟凝住火爆氣氛。
「你在說什麼?」千佳有些懷疑她是不是聽錯了。
武靈阿甚至連眼也不曾抬一下,專注地揀著碟子裡的五色糕點。「元寧已經告訴你答案很多遍!你聽不懂,是你有問題,不是她有問題。」
「你到底在說什麼?」千佳漸漸不爽。
「你唸唸紙上的詩句不就明白了。」
千佳不服氣地抓過紙箋快速喃喃,遲疑地審析半晌。「這哪有什麼答案?分明就只有我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