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均有些嚇到了,她沒想到自己的幾句話會引起他那麼大的反彈。她從來沒有被人強烈怒責過,尤其對方是個男人,力氣又如此大,倉皇失措之下,她不知所云地說:「我沒有不順眼,是……是太順眼了,你看你,頭髮比我還長,穿著比我講究,呢……走在馬路上,大家都要看像…反正你不太像一般男人,所以……」
「所以你就一口咬定我是同性戀?」她的最後一句話太刺激人,他忍不住吼著,把她抓得更緊。
「你沒有否認過呀!而且……而且時代不同了,同性戀也沒什麼好可恥的,就是性向不一樣而已嘛!」她放柔聲音說:「你不用隱瞞我,我可以接受的。」
英浩快氣炸了!他第一次明白口才的重要性,可惜他一向不屑練,碰到這種場面,竟是欲辯也難言;但他一想到這兩星期靈均從不把他當成「男人」,心中就有說不出的窩囊感。
看著她雖然慌張卻依然清澈的眸子,帶著陽光的膚色和充滿花香的氣息,還有他懷裡、手中那柔軟的身體,一股奇特的慾望在血液中擴散,他猛地低下頭去,吻住她的紅唇。
他沒想到這個吻會變得如此纏綿,一半來自他的憤怒,一半來自他無由的飢渴。觸摸靈均的感覺如此美好,使他不禁一而再、再而三地索求,幾乎放不了手。
靈均則是震驚極了!各自他的唇碰到她的,她直覺地節節後退,可他偏不允許。糾纏中,她感受到他男人的味道和侵略,似乎也麻痺了她的神經及反抗……
忽地,他放開他,兩人俱是潮紅和狼狽的神情。
「我只是要向你證明,我沒有同性戀的傾向……」他一開口就說。
靈均更難堪了,她內心百感交集,她應該生氣,打他耳光,但那吻的感覺仍在唇上,她只能恨恨地喊:
「你……你被炒魷魚了!」
她說完便朝山下走。
「靈均!」他在後面叫。
「遠遠的離開我,我不要再看到你了!」她吼回來。
她一下子便鑽入山裡的小徑,英浩才追兩步,就失去她的蹤影。
她熟知道這兒的地形地勢,他則只知道大馬路,再找下去就太愚蠢了。無奈之下,他搭公車回台北盆地,一路上滿是困惑,他努力想著,到底是哪一點出了差錯,讓事情變得如此複雜尷尬?
或許他不該到花圃找她,找到她又不該留下來,留下來也不該打長工。只是,就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一直推動他,包括今天的吻在內,所以他一步步陷落…
他總是想不通,還沒查清靈均和德威的關係,似乎就要先賠上自己,也許他該回到日本,讓頭腦清楚些,再把事情全盤計劃一下。
第五章
台灣的春天,大概會教人有些迷糊吧!
莫浩回東京一個禮拜,除了看父母家人外,大部份的時間都待在洛伊的工作室內。
他先把「月光下的玫瑰仙子」譜成一首歌曲,在鋼琴前試了幾次,卻無法抓到那自然如澄淨清水的韻味。
「好了,別改了,再改下去,連歌詞都寫不進去了。」長夫猛拜託地說。
「可是……」英浩遲疑著。
「改來改去也沒有意義,反正ROY寫的歌,大家搶著唱,而且唱出來一定會紅,誰去管你音符到底有多清呢?」長夫很實際地說。
因為心裡有個靈均,所以莫浩仍熬了兩個通宵,才勉強將對她的感覺陳述在音樂中。
至於「綠色小精靈」的企畫案,則複雜多了。它代表的是一系列的服裝、傢俱、器血、禮品……但那是長夫的負責範圍,他手下還有一群設計師,英浩只要求一個很像靈均的女孩子。
「完全沒有塵囂味、葷食味,她必須吃素,有花草香,一身純淨,像陽光。像溪水,笑起來如細雨中的銀鈴。」英浩解釋著,還畫了靈均的素描。
長夫愈聽,眉毛愈皺,他看了半晌那張鉛筆畫,說:「這種女孩子要到哪裡找呢?要吃素、要自然、要……嘿!你乾脆把她本人找來不更好嗎?」
英浩瞪了他一眼,那意思是「不予考慮」。別說靈均不會答應,就連英浩自己,也不願意她曝光。
說不出那是什麼心態,似乎害怕「失去」她,問題是,她根本不屈於他,不是嗎?
拉長了距離,英浩更覺得靈均的與眾不同,而原本要去質問她和德威的事,卻淪為自己為她打工做粗活,這莫名其妙的轉變似乎也不那麼奇怪了。
她本身有一種力量,如地心引力一般,牢牢吸住他,這是從未在任何在任何人事上經驗過的,他一生孤傲不合群,玩世不恭,不屑龐大的家業,身邊女孩子來來去去,聚散如雲,從不曾在他的心版上留有一絲印象或份量,為什麼靈均會如此特別?
他甚至開始思念她了,想吻她的滋味,介意她是否還在怒氣?又怕她和德威之間真有什麼。
英浩就在這種新的情緒中飛回台灣。他到飯店放好行李,就匆匆地趕到靈均的學校,今天是週六,他怕她會回桃園,他就得後天才能見到她了。
園藝系館前人來人往,英浩立在幾個站崗的男生中間,他那明星式的外表,自然引得人頻頻注目。
靈均走出大樓時,全副心神都在手中擇的嘉德麗亞蘭上,並沒有跟隨大家的視線,反而是旁邊幾個女同學嘰喳地說:「看呀!好酷的男生!簡直帥呆了!」
她正在研究黃綠色葉子上的斑點,聞言一抬頭,差點揮破她心愛的花盆。
她們所說的竟是浩!整整七天沒消沒息,害她以為他要做徹底的失蹤,結果他又冒出來了!
他看到她了,只瞄一眼,並沒有走過來。咦?難道他不是來找她的。他……他不會去幫別的女生種花了吧?這個念頭一轉,靈均的心裡彷彿一下子醬油、醋全亂倒在一起,暗罵田浩太沒有忠誠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