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紫晶夢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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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頁

 

  人生最悲是情癡,一癡了就否定生活,堵塞心靈。此生我為你而修,你也為雪子修,好不好?想想看,我們有永恆當未來呢!

  我愛你,請多保重。

  以緣

  信由德威手上緩緩滑落,像一白色的樹葉。

  此生?這就是此生的訣別信嗎?她這朵雲飄走了,很多人豁然開朗,他卻更迷惑沉痛了。

  跨出那一扇進出了半年多的門,看見他的車,車旁是英浩。

  「她們走了。」德威低低地說。

  「我知道。」英浩說。

  陽光又從雲層後面掙脫出來,金色的光芒灑在他們身上。幾隻棲息的蜂蝶又開始在園子裡飛舞,主人不在了,那些花草枝葉兀自生著長著,只是那濃濃的綠意中,增添了幽影深深的寂寞。

  第九章

  兩個月後,日本東京成田機場。

  暑假即將結束,機場內擠滿了旅遊倦歸的人潮,尤其是那些背著小包包的學生,吱吱喳喳的,為這年四季都繁忙的地方,平添了幾許青春的活力。

  候機室遠遠的一角,有一大片玻璃可以觀看外面飛機的起降。天是爽俐的藍,有幾絲白雲無心橫散,看來是旅行的好日子。

  英浩坐在最尾端的位署,他頭髮紮起,帶副墨鏡,身上穿著純棉制的休閒衣褲,僅管隨意,仍不失他英挺中有幾分酷的特色。

  一旁坐的德威就完全相反,他西裝筆挺,手提公事包,一副生意人的樣子,臉在不苟青笑中有著透入眼底的推懷。

  他再一次問,「你確定這一次去台北,可以找到靈均嗎?」

  「都快開學了,靈均應該回學校上課了。」英浩說:「我不相信她為了躲我們,會連課業都放棄。」

  「以緣為了保護靈均,有可能要求她這麼做。」德威淡淡一笑,「你別忘了,她們曾躲我二十年,改名字、詐死,什麼都用到了。

  「靈均不會那麼恨我的,她難道一點都不想見我嗎?我的一次錯誤就抵不過對她百般的好嗎?她未免太絕情了。」這是在英浩心中不斷盤旋的疑問。

  「英浩,感情之路,你還算幼嫩。」德威拍拍他的肩膀說:「這或許對你們是個考驗,如果你們的感情經不起這種試煉,要維持長久也是很困難的。

  「我不擔心自己,就怕靈均已不再愛我了。」英浩說。

  「靈均是個實心眼的孩子,若不是對你用情已深,也不會氣成那樣。」德威說。

  「但願如此。」英浩低低說了一句。

  往關島的登機門已開,德威站了起來,說:「找到靈均就馬上通知我。

  「我會的。」英浩也起身說,「祝你一路順風,會議順利。

  「我實在是想和你飛回台北的。」德威說。

  「是呀!這就是我不當生意人的原因,沒有自由。」英浩笑著說。

  「台北見!」德威揮揮手,走了幾步又轉回頭說:「好好對待靈均,讓我放心。

  「我會的。」英浩再一次說。

  目送德威走入機艙,英浩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尤其是那最後一句話,看似平常,但在這種場合說,總令人不太舒服。此後一生,他一直後悔,那個下午沒有留住德威。

  看了看表,下午四點二十分。往台北的班機也要起飛了,英浩往自己的登機門走去。

  德威一坐到頭等艙的位署,便調調椅子,打開一疊文件閱讀;但就像過去這兩個月,才沒看完幾行,人就心不在焉起來。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他似乎又回到人生的原點,擁有一切,卻沒有以緣。

  當雪子一聽說以緣主動退出,態度馬上轉變,留有許多讓他回頭的餘地,比如她仍堅持住東京,卻不要求孩子離開洛杉機;她不再提法庭見,也不再希望鐮田家的人干涉,總之,她期待的是德威能親自到東京,兩個人面對面談話,在她的柔情款語下,能夠恢復往日的情份。

  但德威沒有如她的意,他甚至死絕了心,派人把凱中、凱雯也送到東京去。失掉以緣和靈均,一切對他都沒有意義了,那些財富、名義、婚約、利害關係,甚至孩子,他都不想爭,也無力爭取了。

  這種情形下,雪子又冷硬起來,她揚言不允許德威和以緣藕斷絲連,若有一些蛛絲馬跡,她會立刻鬧得天下大亂。

  這次他是到東京看孩子,父子三人玩得很開心,但他一看到雪子就板起臉孔,而雪子也變得十分尖酸刻薄,每一句話都損人,令他不禁懷疑,是否騷擾他和以緣的那個妖魔,跑到她的身上去了?

  他又想到以緣,她還活著,又帶走紫晶水仙,是不是表示他們還有重逢的一日?問題是,他能夠再忍受另一個二十年嗎?

  那漫長的歲月,想來可怕,過起來更是一種酷刑。

  他拉開簾子,本想看看陽光白雲,窗外卻是一片漆黑,很明顯是暴風雨。他才準備要找空中小姐詢問大氣,飛機就劇烈搖動起來,所有警示燈瞬間亮了,後面傳來不少尖叫聲。

  機長用沉穩的口氣要大家安靜,說只是一般的壞天候,過了這團厚雲層就沒有事了。

  德威搭過飛機無數,什麼惡劣的情況都遇見過,早已能處變不驚。生死有命,這是以緣常說的話;他其實不是豁達,而是麻木,他不相信自己會有那麼倒媚的死法。

  又過十分鐘,當他再度翻閱文件時,機身又搖晃,而且急速下降,這回機長的廣播有點語無倫次,他仍要大家稍安勿躁,馬上就會恢復正常飛行。

  德威並不是很害怕,他突然想到有人在飛機失事時,用小紙片寫出心裡想說的話……如果是他,會寫什麼呢?自然是給以緣的,在那短短的千鈞一髮中,能寫的只有聊聊數語,甚至一、兩個字。

  他想化大概會寫——

  以緣,愛你,等你……

  他想到這裡,幾個恐怖的叫聲便貫穿機室,他們正向地心奔去,所有的燈都滅了,眼不能見,耳朵卻充滿非人間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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