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他由遠遠那端一扇緊閉的門,拿出一個無線電話,仍然一副撲克臉,遞給她說:
「現在是洛杉磯七點十一分,你打電話給你的張大哥,叫他不必到柏克萊了。」
「為什麼?」敏敏莫名其妙,手按著太陽穴。
「因為你現在不在柏克萊,何必讓他白跑一趟。」他冷聲地說,隨手撥了號碼,再放在她耳旁。
不!敏敏搖掉他的電話,心上更迷糊了。那個風趣健談的邁可呢?怎麼眼前這人有他英俊的五官,卻又如此陌生冷酷呢?若非情況太詭異、太奇怪,她還真想問他是不是邁可的孿生兄弟。不!她必須理出頭緒,一件一件來。
「我們現在在哪裡?我怎麼來的?」敏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有一陣子,邁可似乎不想回答。半晌才收回電話,高高站在她面前說:
「我們在愛達荷州的一個山區。昨晚坐小飛機過來的。至於你,我在你的飲料中放安眠藥,你是一路睡來的。現在請你打電話給雲朋,免得錯過了。」
敏敏從不知一個人可以一百八十度的轉變,這個邁可就是,一股怒氣從內心升起,他憑什麼如此對待她?
「我不行!」敏敏往上坐一階,倔強地說:「除非你告訴我,你到底在耍什麼詭計?!為什麼要迷昏我,又把我綁架到這裡來,你知道這是犯法的嗎?」
「綁架?」邁可竟笑出來,但眼中仍是冰冷,「綁架算什麼?比起你的所作所為,簡直像天使。我是在拯救天下的男人,不要為你所迷惑。雲朋為了你,把婚姻、前途當賭注,我不會眼睜睜看你毀了他。所以我不想讓他再見到你!」
「你在胡說什麼?」對這些指控,敏敏十分激動地回駁,「雲朋是我的律師,對我而言就像大哥一樣,憑什麼說我毀了他的婚姻、前途?!不管你是誰,你和雲朋是什麼關係,都不可以血口噴人!」
「律師、張大哥,都是很好的障眼法。我知道你這種有野心的女人。」他走到一旁的桌子,拿起一張紙說:「我的妹婿張雲朋雖然好騙,但我俞信威不吃這一套。我手上證據清清楚楚,我只相信事實!」
他把那張紙條放在敏敏前面,是一份家志判刑的剪報,把敏敏寫得不堪入目,變成周旋在兩個男人間的壞女人。她臉色變得慘白,雲朋從不准她看有關案情的報導,失真的報導竟是如此可怕,難怪盈芳不理她,天呀!就是此時此刻,她也百口莫辯呀!
「下一個受害者是誰?張雲朋?」信威一字字說:「先幫他競選,成為他不可或缺的助理;再進一步登堂入室,擠掉他的妻子,當一個政治家的太太,真有上進心呀!」
這幾個月來內心壓抑的悲哀,由雲朋一直安撫著的無奈自責,在藥物、剪報,還有邁可……不!俞信威帶來的大衝擊中,一下如火山爆發。敏敏再也無法忍受,一巴掌就打到信威自以為是的臉上。他沒防這一招,五條指痕清楚地在左頰上浮腫起來。他眼眸內佈滿了狂風暴雨,用力扭過她的手臂,聲音絲毫未提高地說:
「從來沒有人打過我。」
敏敏咬著唇不讓自己叫疼,連血絲都出來了。她從未如此失控過,面對信威的暴力,很奇怪的,她並不怕也不在乎,只恨不得身上有五隻手、六條腿可以揍他個痛快。在他足足高自己一個頭,又粗上一倍的威脅下,仍大吼:
「我和張大哥之間沒什麼,你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誣蔑人,不該打嗎?」
僵持一下,信威終於放開手,敏敏腕間出現了打深深的紅色勒痕,隱隱作痛。
「我沒有證據,不會亂說的。」他餘怒未消地說,又丟了一疊文件在她腳下,「你台北、柏克萊的房子是雲朋出資的,每個月還供你花費,包括學費在內。早在四年前他就不定期往你這兒跑,不是養情婦是什麼?」
「大錯特錯!」敏敏把那一堆掃向一旁,「你別忘了雲朋是我的律師,那些錢是我的,是我母親留給我的……」
「你母親?哈!」信威雙眼晶亮地說:「林秀平,一個工廠女工,十年前就死了。養父,江阿坤,水泥工人,七年前也過世了。他們再會變魔術,也變不出這些錢給你呀!」
敏敏解釋不下去了。舜潔死後,財產分成幾分,給敏敏的有房地產股票,也不算少。原本為了保護她,要雲朋監管財產到她廿五歲,才正式繼承。沒想到血案發生,怕惹惱何王兩家,所以乾脆不再提舜潔與她的認養關係,免得節外生枝。若她此時透露,信威必會查證,事情只怕會鬧得不可收拾。目前,她只求風波快過去,所以設法理智地說:
「錢,真是我的。和雲朋一點關係也沒有。」
「那麼說,」他看她一眼,表情怪異地說:「你背後還有一個更大的包養戶,是為你坐牢的小情人劉家志嗎?」
敏敏又有打他的衝動,但她學聰明了,只說:
「你現在到底要怎麼樣?」
「你的其他風流帳,我不管,也不屑管。」他盯著她說:「但雲朋是我的好友也是妹婿,就由不得別人興風作浪。我不知道他相信你那一套,竟奉你為聖女。我要你和我留在山中幾個星期,我們一起好好度個假。」
「有你在,我是絕不會再去破壞張大哥的婚姻、前途。」敏敏故意說:「你還有必要留我在山上嗎?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我不信任你。」信威乾脆說:「你的魅力,我領教過,毫不費力就可以讓男人昏頭轉向,有小女孩的清純,女人的嫵媚,加上過人的智慧,是男人最招架不住的綜合體。但跟我之後,雲朋就會看清你的真面目,乖乖走回他的正軌。現在,你是要自己打給雲朋?還是我打?告訴他,你陪我上山度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