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紫晶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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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頁

 

  「你有這種不明事理的心態,最好不要去!」敏敏鄭重搖頭。

  「我沒什麼特殊心態。」信威陪笑說:「有句話說,反對不成,只有由他去。」

  「又來了!」敏敏笑了出來。

  這次他們在一個環境很好的會客室中見面,三人圍坐一個小方桌。敏敏一邊介紹,就可感受這兩個男人彼此的敵意。一個名流式的毛衣外套,充滿尊嚴架式,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一個穿著牢服,臉上有疤,理著光頭,雖是年輕氣弱些,卻也是江湖混慣的人,什麼陣仗沒見過,有著天不怕地不怕郎當樣。

  家志並不知道信威,眼中充滿疑問。

  「他是我的朋友。」敏敏很保守地說。

  「男朋友。」信威加一句,「我不放心敏敏一個人到這龍蛇混雜的地方,所以陪她來。」

  聽到男朋友三個字,家志的眼睛立刻瞇起來,他直接對敏敏說:

  「怎麼一回事?他對你會不會太不適合了?!」

  敏敏尚未回答,信威帶著幾乎無法察覺的怒氣說:

  「不!我們才適合。你該知道我是誰吧?!我是俞慶集團的俞信威,可供給敏敏金錢和地位,是別的男人所無法比擬的。」

  「金錢和地位?」家志哼一聲,「我一向最不信任你們這種御金湯匙出生的公子少爺。」

  「你是嫉妒。」信威不為所動地說。

  「不!我憤恨不平。」家志說:「我實在看不出你除了有錢、有地位、有歲數外,還有什麼好的。」

  「家志!」敏敏叫著,「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話?」

  那頭信威已經拳頭握起來,但他仍冷靜地說:

  「總比一個整日殺殺打打,過著暗無天日、下流日子的毛頭小子好。」

  「信威。」敏敏轉過頭對信威說:「我就說你來這裡不是好主意,你們甚至維持不了一秒鐘的禮貌。」

  「和他,又有什麼禮貌可說!」信威眼中儘是怒火。

  「我也學不來他們上流社會的虛偽。」家志也回答:「我只想說,我人雖在獄中,但敏敏若有什麼委屈,我仍可以為她出口氣。」

  「別把那股江湖氣用在我身上。」信威用冷酷的眼神說:「敏敏是我的人,有委屈還輪不到你出氣。」

  「是嗎?我們走著瞧。」家志低聲說。

  「該不會是你要結婚了吧?!」

  他那兒突然鴉雀無聲,敏敏一時以為電話線斷了,正要詢問,他說話了,聲音很奇怪:「你怎麼提到這個問題?」

  「你說是驚喜,我想你結婚不就是一個最大的驚喜嗎?」敏敏握緊話筒說。

  「我要和別的女人結婚。你很高興嗎?」從他的語調中可察覺一種小心和距離。

  「我沒有權利高興或悲傷,我只是你的情婦而已,不是嗎?」敏敏深吸一口氣說:「但我會離開你,我不會當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

  「是嗎?」他又扯到舊事。「你卻差點有意或無意地破壞雲朋的家庭。」

  「所以我要更小心,絕不破壞你的婚姻。」敏敏有時真恨他,這節骨眼他還不放過她。「你也不允許的,不是嗎?」

  「若說我允許呢?」他的語氣轉為玩笑。「我突然有個想法,我可以娶很多老婆,可以離很多次婚,但情婦只有你一個,唯一又永遠,怎麼樣?或許該叫愛妾,嗯!我喜歡這名詞,教人又憐又愛。」

  「你別胡說八道,我很正經的。」敏敏不讓他再說下去,口氣十分嚴肅。「我知道你對我的看法。但我死也不會讓自己淪為第三者,你還不明白嗎?」

  「我怎麼有一種被脅迫的感覺?」他仍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

  「我沒有脅迫你,誰又敢脅迫你?!」敏敏盡量壓抑自己的激動,他這人真是真真假假,難以交談呀!

  「好!好!」他安撫地說:「我們明天再談。不過我保證,我如果要結婚,你一定第一個知道,你現在滿意了吧!?」

  結束和信威的談話,敏敏彷彿脫了一層皮。他還是那種態度,對她及他們這段關係就如一場遊戲,尚未玩膩,所以不肯放。但她能等到被他草草打發的那一刻嗎?

  痛苦如排山倒海般襲來,一切仍是無法轉圜。與信威在柏克來的初見,竟已是前年的事了!這一年多來,他時而進、時而退,一步步用計攻守,她根本毫無招架的餘地。男人是天生的獵人,信威尤是,她帶給他的有一大部分是獵殺的刺激及快感,當獵物垂垂待斃時,一切都會變得索然無味了,不是嗎?

  她是體驗到三千寵愛在一身的滋味,但又如何?新歡可以一夕取代舊愛,古代嬪妃被打入冷宮,身不由己,一生嗟歎;但她可以逃,逃離這沒有尊嚴、沒有未來的生活,這是她生於二十世紀的幸運,現在需要的就是決心了。

  明天信威回來,發現人去樓空,一定會大發雷霆,因為從沒有女人大刺刺地從他身邊先一步離去;但過一陣子就會好了,他會鬆一口氣,會有另一個女人迫不及待地來安撫他受傷的自尊心。

  她只能顧自己,不是嗎?她站起來,把皮箱拉到客廳,盈芳正蹲在桌旁看那一束亮得透入人心的紫晶水仙。

  「這紫晶水仙太美了,我永遠看不厭。」盈芳看見她便說:「你真的不帶走嗎?」

  「那是信威的,不是我的。」敏敏看著紫晶水仙,痛苦地說。

  她們把行李一箱箱搬下樓,放在租來的車中。一切就緒時,夜已很深了。敏敏做最後的巡視,撫摸那架鋼琴,關上所有的燈,紫晶水仙在黑暗中靜靜向她凝睇,隱隱的形狀在樓間微弱燈光的反射下,竟如幾滴眼淚淌著。她鎖上大門,「碰」的一聲,像分隔了兩個時空不同的世界,在浩渺宇宙中,永不再相交。

  當天微亮,她提著簡便的行李在車站等第一班南下的火車時,面頰猶濕,腦海中仍是信威的身影,他在她生命中儘管無情,卻是最特殊的存在呀!那種感情,就像舜潔對王錫因的,一輩子都不會再有了。她離開,是不忍它的幻滅,她無法勇敢到與它同葬,與它玉石俱焚。信威,你瞭解嗎?她心中吶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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