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也不是隨便向命運低頭的人,五個女兒可招五個女婿,他有本事把半子,變成五個完完全全的兒子。
想到此,他把眼睛瞄向他最小,也是最寵入心的關門義子。家志正喝著茶,玉屏擠著他竊竊私語。這兩個男的俊挺、女的美艷,不正是珠聯璧合的郎才女貌嗎?
呃,或許玉屏離過婚,又有些幼稚嬌縱,是差了一點……如果家志真的不情願,他還有老五,只是雁屏年紀還小,難伺候的程度是姊姊的好幾倍,連他這橫眉豎目的老爸都要舉雙手投降,何況是年輕的家志呢?
這時,他的另一個義子蔡明光坐到玉屏的旁邊,破壞了他的幻想畫面。他忍不住高聲說:「家志,你和玉屏那麼卿卿我我,什麼時候要向她求婚呢?」
全場有兩秒寂靜,接著大家鬧熱起哄,只有蔡明光一臉的怏怏不樂。
「對呀!你們該請喝喜酒了!」有人吹口哨說。
「那要看他負不負責呀!」玉屏忸怩作態的說。
家志知道事不宜遲,他深吸一口氣,說:「對不起,要讓大家失望,因為我已經訂婚了。」
如丟出一顆手榴彈,炸啞了所有的聲音,連如火如荼拚鬥的牌桌,也停頓下來。
子風臉色鐵青,暴跳著說:「你和誰訂婚了?」
「江盈芳。」家志不自在地說。
人人期待一陣如雷的狂罵急吼,但子風的手僵在半空中,臉由青轉白,又到充血的紅,然後凸暴的眼瞇起,一張嘴彎了起來,戲劇性地化為笑容。
「媽的!我沒白養你,你終於幫我攀到這門親了!」
眾人尚未回過神,就聽見玉屏哭嚎著嗓子說:「什麼?你竟然贊成他們訂婚?」
「當然呀!家志能娶到盈芳,等於娶到了俞家和何家的財經政治地位,正好可以提高我們北門幫的形象呀!」子風得意地說。
家志急著搖頭,盈芳姓江,和俞何兩家都沒有直接關係啊!他想著要如何委婉暗示時,玉屏早拔高聲調哭鬧說:「那我怎麼辦?家志應該是我的呀!」
「誰教你是我程子風的女兒呢?」子風走到蔡明光身邊拍拍他的肩說:「不過也不錯,你還有明光可以嫁呀!」
「我才不要嫁給他呢!」玉屏跺著腳說。
「那你們兩個就去商量啦!反正家志是盈芳的。」子風過來攬住家志的肩說:「來,我們去討論如何辦個風風光光的婚禮,北門幫三個字一定要金光閃閃,總統和院長們的紅布聯都不可少,何家那邊八成有部長級的賀客……」
家志愁容滿面地隨子風進入裡間的私人辦公室。
幫主一離開,外面的人又渾哄起來,都是針對玉屏和蔡明光。
「你們再說,我就一個個把你們的嘴縫起來!」玉屏衝到蔡明光面前,惡狠狠地說:「尤其是你,瞎了狗眼,聾了狗耳,竟敢動你老娘的歪念,你去死啦!」
她說完就開始摔茶杯茶壺,遠的近的都難逃「毒」手,連賭桌上的人都不例外。最後她脫下腳底厚重的高跟鞋,用力一扔,一隻打到神壇關公的臉頰,一隻則敲到「北門幫」三個字,再直直落地。
現場眾人奔逃,只剩玉屏站在原地,全身發抖著。她自幼要什麼有什麼,天地都不怕,除了小妹雁屏煞氣太重不敢招惹外,任何人她都不讓,她怎能敗在江盈芳的手下呢?
哼!那個不知死活的女人,竟敢搶她的男人,就該嘗嘗她北門幫四小姐的厲害。她要整得江盈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連下地獄都沒有臉見人!
※ ※ ※
盈芳從醫院出來時已經十點了。照顧李媽媽的看護七點就交班,淑美不見人影,兩個多小時後才姍姍來遲,還濃妝艷抹,邊修她的手指甲。
盈芳也懶得講什麼,只說了幾項醫生交代事項,就背著皮包走出來了。
外面的空氣清新許多,即使是漆黑的夜,也比病房內的慘白日光燈活潑有生氣。
她在台階上站了一會兒,四方顧望,有點期待家志來接她,但沒有,他大概又被工作絆住了。
他們訂婚四天,戒指也帶了四天,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微妙改變。敏敏找過家志,知道一切是權宜之計,不反對,也沒有贊成的態度,而程子風那裡也過了關。
但,家志的心情並沒有比以前更輕鬆。
盈芳不想考慮太多,先應付程玉屏再說,下一步就是勸家志脫離北門幫了。
她伸直手指,在眼前亮了亮。心形的瑩白鑽戒,閃著細緻又怯怯的光彩,像天上採擷下的星星。嗯,真奇怪,那時隨便挑的戒指,怎麼會愈看愈美麗呢?
正如她此刻的心惰,愈來愈振奮。
一蹦一跳,她步行回家。有的路段很黑,是家志多次警告的不宜夜行之路。管他呢!誰教他不來接她!
公寓附近正有一整排房子改建,泥水橫流,板架滿地,連路燈都故障了。五月的夜並不冷,但走到這裡,老有陰風慘慘的感覺,原本一顆無所謂的心,也警惕起來。
當她看到兩個人從蒙暗處朝她走來,就知道情況不妙。果真夜路走太多,碰到鬼了。她的第一個反應是回頭往另一端走,結果那裡也出現兩個人,把一條窄窄的巷子堵死。
唉!她的運氣可真好,竟要以刀光血影來結束這美麗的一天!
她摸摸皮包中的刀,自從上次拜訪過李媽媽的家後,她都習慣帶上兩把,或許可以當個左右雙刀妹。
可是一對四總是吃虧,如果家志在就好了。
「哼!不要他的時候,像黏皮糖;需要他了,就不知死到哪裡去了!」盈芳暗咒著。
也有可能這四個人不是針對她,但看起來她是錯的。如果面對現實,用武力蠻幹,對她並無好處。
盈芳靈機一動,鑽進工地。這地方她來過幾次,因為敏敏有意幫她買一間新公寓,內部的格局雖不很熟,但總比外面那四個笨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