靄文暗暗歎一口氣,不再說甚麼。
執著於愛情的女人,注定吃苦受難。
凱文每天都打一個電話給素施,總是沒有甚麼進展,在香港要找一個人還真不容易。
「他在航空公司是停薪留職,同事們都不知道他的消息。」
「但是他在香港是不是?」素施急問。
「菱子這麼說就一定是真的。」
一星期之後,凱文忍無可忍的打電話找到菱子,很幸運,曾萬長不在。
「請你幫個大忙,你一定知道他的地址。」他開門見山的說。
菱子沉默一陣,低聲說了個清水灣的地址。
「不知道他還在不在那兒,一年了。」她說。
凱文大喜,立刻按地址找上門。
那兒都是些三四層樓的獨門獨院房子,就像新界所建的許多鄉村別墅一樣。
「沒有這個人。」新屋主是個魁偉的外國人,他搖看頭。
「他是飛機師,你們同行嗎?」凱文問。
「不。我在香港當龍虎武師。」外國人說。
凱文非常失望,不敢把這消息告訴素施,怕她再一次失望。
搬了房子,他會不會已搬離香港?飛機師,反正是四海為家的人。
凱文有點恨自己,不該把希望帶給素施,要她再承受一次失望。他該找到范倫時再通知她,他做事仍嫌衝動。
素施不知是否聽了靄文的話,表面上,她看來已恢復常態,又風情萬種的周旋於酒吧裡的眾生中,煙視媚行。
畢竟,沒有了誰人還是要生活下去的。
週末的黃昏,酒吧比平日更旺場,凱文是最先到達的客人。
像他這種單身寡人,若不約會女朋友,週末總是寂寞的。酒吧是好去處。
素施站在酒吧一角,渾身發看艷光,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她是酒吧的活招牌。
凱文遇到熟朋友,和她打個招呼就和朋友聊天去。
幾個男人談股票,談金融,談女人,興高采烈不亦樂乎。
門邊走進幾個高大的男人,凱文無意識的看一眼,視線又回至朋友身邊。
幾十秒鐘後,只見素施神不守舍,跌跌撞撞奔過來,神色激動,聲音發顫。
「──他來了。」
「誰?」
靈光一閃──,那高大的男人。
「范倫?」
循看視線望過去,一眼就認出范倫。他高大、英偉、健康,一副英明神武的樣子,臉上有點風霜,卻不損他漂亮的輪廓,一絲混血兒的味道,看真了卻十足十中國人。有點不,神情卻是沉默。
看來吸引力十足卻有看矛盾的男人。
凱文迅速一手拖看素施回到牆後的休息室,他不能讓任何人看到素施的模樣。
她簡直像個小女孩,六神無主。
「如果他沒認出你是你的幸運。」他說。
「我有甚麼不妥?」
「你已不再是素施。」他讓她照鏡子。
「我沒有心理準備他會突然出現。」
凱文帶看探索的眼光望她。
「我有點明白為甚麼范倫只看上菱子。」
「你說甚麼?」
「范倫根本沒有看見真正的素施,」他笑,「他看見一個癡心一片,一往情深,根本一無保留的傻女孩。他不會有興趣。」
和靄文同樣的意見。這是不是她失敗的地方?
「休息一下,以真面目出現,」他再說,「他會像酒吧所有的男人一樣驚艷。」
素施點煙猛吸,還是不能平復心中震動。
「你不知道。他一走進來我就看見了,像突然打中我的一個悶雷,找受不了──。」
「太低估自己了,范倫又不是神。」
「但是──但是──」
「他只不過是個比較出色的男人,記住,只是男人而已。」他加重語氣。
她怔怔的出了一會兒神,似有所悟。
「我先出去陪朋友,你武裝好自己再出現,嗯。」他站起來。
「不,不要走,陪我。」她慌亂的,「我一個人在這兒不行。」她是失魂落魄的。他微笑坐下,不再言語的陪看她。
過一陣,她突然站起來。
「我補妝。」
「你的化妝好好的,不需要補。」
「換件衣服──」
「甚麼都不要做,只要做回自己,」凱文認真的說,「你現在的一切令我也覺得陌生。」
「我──我打個電話問靄文。」她真的打電話,可惜靄文不在,她失望。
「素施。讓我們一起出去,你會做得很好,要有信心些。一定做得好。」
她再吸一口煙,深深吸一口氣令自己鎮定。
「我一定做得好。」她鼓勵自己。
「一定。」他說,「你只要做回平時的自己。」
把煙按熄,她凝望一陣鏡中的自己,挽看凱文的手,慢慢走出休息室。
她的出現總是引起所有人的注視,包括范倫,她清楚的看到。她微笑看,視線並未停留,立刻和一個熟朋友打招呼,並陪凱文回到他朋友的桌子上。
「你們慢慢聊。」她真的又風情萬種又慢不經心起來。
女人,是不是天生會演戲?
凱文向她眨眨眼,伸出大拇指。
素施努力做好平日的自己。她是緊張的,緊張得雙手冒汗。如果她仍然吸引不了范倫,那將是她一輩子的失敗。
她周旋於眾人間,並不刻意避開范倫,也勉強自己不去注意他,這很辛苦,她的全心全意其實都在這個男人身上。
她只做好了平日約五成,眼角處,她卻看到范倫站起來,舉看酒杯向她走來,她全身的神經都拉緊。
「素施?」范倫的聲音仍是那樣低沉卻惹人好感。「是你嗎?」
他的聲音不高,但在她耳中,全酒吧的聲音都靜下來。
她笑看看他一眼,眼中浮起驚訝。
「你?是范倫嗎?」她故意不肯定。
「素施。」他看來很高興,想擁抱她一下,卻又縮回雙手。素施與以前不同。
「沒想到會在香港碰到你。」
「我來了三年。」
「這酒吧是你的?啊!我早該想到。」
「和朋友來?」她故意望望他的朋友,那些男人都遠遠的注視她。
「是。他們說這兒是城中最好的去處。」他一直望看她。
她懶洋洋的笑──老天,一定要笑得自然,她這樣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