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考慮。」凱文搖頭。明知說服不了她。
「喂,有新女朋友嗎?」她問,並去冰箱裡倒了一杯鮮奶。
「這麼容易?我又不是黎明。」
「還是對素施一籌莫展?」
「她一定心理不正常,或者也是獨身主義,」他笑,「她不喜歡男人。」
「人家看不上你,」凱莉搖頭,「表面上看不出來,內心裡素施和張靄文一樣高傲。」
「最好你只管自己的事。」
凱文逕自回房休息。過一陣,整層樓的燈光都熄滅了。
人總要預備好一切,迎接新一天的來臨。
靄然是靄文的妹妹,三十歲,政府機構的所謂女高官。她擁有與靄文相同的美好面貌、外表,也有好氣質好風度,卻有點孤芳自賞,很不容易與人相處。好在她工作的單位中它是頭頭,只管發號施令,否則她和上司之間恐怕很難相處。
她的全世界只是工作、工作、工作,沒有娛樂,不交朋友,當然也沒有男朋友。然而妹妹情深,她和靄文很相親相愛,她們住在隔壁相貼約兩幢高級公寓裡。靄然獨居,總是在靄文家吃飯,靄文有最好的泰國女,能煮極正宗的泰國菜。姐妹倆都嗜辣,泰甚得歡心。
餐後她回到居所,獨享寂寞。
她不怕寂寞,相反的還很能享受。她喜歡寧靜,喜歡靜思,喜歡書。喜歡音樂藝術,現代已沒有多少人愛這些了,所有人都跟她格格不入,她寧缺毋濫。
電話響起來,她知道必是洗懷之,她大學時的男同學,也是唯一有聯絡的。
懷之是香港大學年輕的講師,耶魯的經濟學博士。和靄然相同的是,他相當嚴肅驕傲,身邊沒甚麼朋友,不擅與人交往。他很有才氣。雖是學經濟,但中國文學一流,寫詩作詞之外還擅水墨晝,幾筆一勾,活脫脫的齊白石再世,幾可亂真。
它是靄然的大學同學。
「洗懷之?」靄然信心十足的叫。
「是我。好嗎?」
「還是那樣,」她淡淡的,「每天上班。」
「我們都為每天工作而活。」
「除了工作,生活乏善可陳。」
「星期六有空嗎?我來看你。」
「幾點?」她始終淡然。
「三點,好不好?」
「星期六見。」她說。
然後收線。
他不是它的男朋友,甚至不是仰慕者,他們之間就是同學這麼簡單。他沒約會過她,也沒送過花,三兩個月到她家來看她一次,聊的也儘是無聊的空泛之話。有時靄然帶他到靄文家吃一次泰國菜,有時不,晚餐前他會自動告辭,他們的友誼僅止於此。
懷之斯文有風度,加上濃濃的書卷氣,它是女人心目中的甜心,可惜他脾氣有點怪,對人愛理不理的,給人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
聽了一陣音樂,她想休息。臨睡前她有和隔壁的靄文互通電話的習慣。羈文的電話裡沒有聲音,顯然拔了插頭。
她收線,對自己笑起來。
靄文家中必來了貴客,她知道。皮爾不在香港,那必是凌康正了。
凌康正。
他坐在有兩面巨型玻璃的頂樓大辦公室裡,正和三個屬下開小型會議。他不是這家輪船公司的主人,卻實際主持看一切業務。
他精明能幹,正值壯年,四十歲出頭正好是黃金年華,他令這間上市的輪船公司越來越興旺,業務越來越蒸蒸日上。
他們在討論新開的一條航線。
「運油去古巴並不是利潤最好的航線,」市場經理說,「而且成本高。」
「我也這麼想,」會計經理也說,「古巴並沒有甚麼貨物交我們運出來,空船回來是很不合算的事。」
「試試看能否在附近國家找點生意。」副總經理看凌康正一眼,打看圓場。
凌康正胸有成竹的淡淡一笑。
「上個月我去古巴已跟他們簽好合同,運油去古巴勢在必行。各位不用擔心,古巴政府答應我,把他們的一種特產礦砂交我們運送,這樣成本減底,可賺一倍利潤。」
「──太好了!」市場經理誇張的說。他是皇親國威,常常想為難康正。
「原來凌先生早有計劃。」
「受人二分四,自然替公司看想。」凌康正淡淡的說,「今天討論到此為止。」幾個經理陸續離開,他又投進其他文件中去。
他的信條是工作時工作,玩樂時玩樂,是個揮自如的男人,無論在事業上,在感情上。他不是那種住家式男人,也不是專一的情聖,他有極多女朋友,其中不乏城中名媛,影視歌紅星甚麼的,但他只風流不下流。他滑溜如魚,沒有女人能永遠抓住他,卻又都喜歡他,愛他。他極受漂亮女人歡迎,他永遠對每一個都好,她們叫他風流才子。
他獨身,富有而有才氣,雖然不怎麼漂亮,卻也算得上英明神武,但凡琴棋書書、金石雕刻他都有不錯的造諳。而且學貫中西,當年在美國留學時,投稿某英文小說比賽,結果壓倒各鬼仔,榮獲冠軍。
他談吐幽默風趣,反應靈敏,知識又豐富,在任何場合都是中心,都是焦點,有人還說,他是香港第一公子。
靄文是他比較好的女朋友之一,所謂比較好,是指那種有看感情的。他們之間的事很秘密,外面沒有人知道,連風言風雨也沒有,他真是靄丈的入幕之賓。週末週日,他總住在她家,他的西裝也長期掛在靄文的衣櫃裡。
他們就這麼相處看,誰也不曾表態,誰心中都清楚明白,唯有這樣保持看關係,這關係方可以長久些。
他們都沒有想過將來。
現代人哪兒會想得那麼長遠呢?世紀末的風情瀰漫看整個城市。
靄文陪看康正吃宵夜。她臉上的線條是柔和的,溫柔的,眼光也充滿柔情,和平日在辦公室的女強人形象完全不同。
他愉快的吃看,她只陪看喝一杯xo。
「想不想到英國打個轉?」他突然問。
「多久?」
「五天。」他深情的望看她,「除飛機上的時間,我們有整整二天可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