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肯把她帶到他的朋友面前。
天黑了,時間過了,應出現在她家樓下的他卻沒有影子。
公司電話、手提電話全都沒人接。
這是很奇怪的事,他一向電話不離手,為甚麼不接?
在窗口張望了數十次,撥電話的手指也快斷了,仍然一點消息也沒有。疑惑不安令她像困獸般的在屋子裡轉。
他從未失過約。
他會回家嗎?突來的意念,她毫不考慮就撥了他家的號碼。
她知道這號碼,卻從未撥過。
接電話的是菲。
她說找蘇先生,那傢伙吞吞吐吐的引起了她懷疑。
「蘇先生呢?在或不在?」她急問。
「不──在。」收線。
凱莉不甘心。這種口吻分明是說謊,為甚麼不接電話?或者賓妹阻止他聽?
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再打去。
接電話的是蘇明德,真是他。
他聽來有點氣急敗壞,但肯定是他。
「喂喂,找誰?請說話。」他急切不安,「喂喂──」
她收線。聰明的她知道發生了一些事情。
平日蘇明德工作忙碌,而且又與同事合租房子自住,很少回家的。
一定發生了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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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起初仍是不自然,兩人視線都互相閃避,像初戀拍拖的少男少女。漸漸的,酒令氣氛好起來,人也鬆弛了。
「想不到你能做這麼好的日本菜。」
「我不過是個普通女人,會做家事是女人的天職」
「你──和印象中的你很不同。」
「印象?」她皺眉,「我會給你甚麼印象?」
「不不,也許我太主觀,還有──」他不說下去,是無法再說下去。自然是菱子告訴了他許多有關素施的事,但那不一定正確。
「沒想到今天你會來。」她轉開話題,捨不得令他為難。
「雨這麼大,我覺得有人接送你比較好。」他又不自在起來。
「習慣了獨來獨往,刀山火海也是自己闖。」她有絲揶揄自己的味道。
「其實──不必開酒吧,你的經濟能力也夠你舒服的生活一輩子。」
「開酒吧有甚麼不好?」她全身的毛孔都豎起來。
「不不不,別誤會。我的意思是你不必這麼辛苦,可以養尊處優。」
「這不是我個性。」
「我知道,你喜歡幫助人,很有義氣,總是做大姐大。」
「從來都不是這樣。」她放下筷子,「我只是個普通女人,別人有求於我,我若做得到的話就幫忙,我不懂甚麼義氣,更不做大姐大。我沒有野心,又懶。」
「我心目中,你總是高高在上。」
「還帶點江湖色彩,」她笑了,笑得風情萬種。「是不是這樣?」
他彷彿看得目眩口呆。
「我一直敬重你。」
敬重?真好笑。她要的完全不是這些。愛情,難道他已沒有?難道他已全部給了菱子?
「可以說敬重。」口頭上她這麼說,「我一生無愧於任何人。」
「我──其實並不瞭解你。」
「相信是。我們可以說陌生的。」
「接觸你幾次,你彷彿變了。」
「真的變了,抑或是件原本的印象錯誤?」
他呆怔一下,答不出話。
晚餐後雨勢漸小,兩人之間也越來越沒有話說。素施想留他,但找不出理由。范倫也不想走,也找不到藉口。
「四天後我飛星馬,要一星期才回來。」
「終於又恢復工作。」
「化悲憤為力量。」
「悲憤?」
「我有──受騙的感覺。」
「人常常被自己的眼光,被自己所思所想所蒙蔽。」
「我是不能怪任何人的。」
「一生人若轟轟烈烈的愛過,也不枉此生。」
他苦笑。轟轟烈烈的愛過。
「我──回去了。」他站起來。
「我送你。」避開他的視線,她領先往外走。
站在打開的門邊,他望看她半晌。
「在我仍然休假的三天中,我可以來接你上班嗎?」他終於說。
素施大喜,卻完全不露聲色。
「你想來就來。」仍是淡淡的。
「明天見。」他走進電梯。
是不是終於開始了?
他要來接她,這表示了他的心意,是不是?
喜悅是有的,卻沒有想像中那麼多,那麼濃。
這不是她所渴望的嗎?
她一定是開心得過了頭。竟麻木起來。
范倫陪了她大半晚,明天還來接她──她笑,她快樂。
但,怎麼也比不上前陣子刻骨銘心的思念來得強烈、深刻。
她搖搖頭,輕鬆的哼看歌走進臥室。
打電話到酒吧問問生意如何。
其實她並不介意這些,只是這時想找人講話。
生意居然沒因大雨而減少,反而有人滿之患。
經理告訴她吳凱文也在。
「居然風雨不改,好有興趣。」
「是你的忠心朋友。」凱文打趣。
「回家也是無聊,想跟你聊天,誰知你不來。」
「范倫──來了。」
「啊──那不是很好?」
「吃一頓飯後,我們已無話講,很陌生。」
「誰都從陌生開始,你別心急。」
「我急嗎?」她笑得開心,「有興致的話可以來我家聊天。」
「還是讓你回味剛才的一切比較好。」
「我很開心。」
「抓牢任何開心、快樂的時候,這種機會不是常常有。」
「你說得對!」她有感而發,「他對看我坐,感覺還是相當遠。」
「你對他本人的認識瞭解,一定沒有你想像的多。」他說得特別。
「沒有想像。他給我的感覺是從他直接而來的,那一星期支持我過了這些年。」
「一星期的狂戀?」
「一星期的朦朧摸索和互相猜測。」
「你令我的好奇更甚。」
「不要好奇,我只是個普通女人。」
「菱子呢?我對她更好奇。」他突然說,「她不像真實的人,是依附在男人身上的籐。」
「不知道該怎麼說她,」她不置可否,「大概我從來不曾真正瞭解她。」
「你們倆是怎麼碰在一起的。」
是怎麼開始的呢?
那夜東京也是下大雨,酒吧生意不如平日旺,素施想先回家,正待交代經理,菱子落湯雞般的就衝進酒吧,顯然是沒有交通工具,從相當遠的地方跑來。當時對菱子的認識,僅知道她是個客人,常跟不同的男人來喝酒,因為同來自台北,對她有點印象。看見她那驚惶狼狽的模樣,素施好心的招呼她到後面辦公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