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流星的眼淚在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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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我自己都不懂人情世故,」他連忙搖頭,「完全幫不上忙。」

  沉睡的冬姨在床上移動一下。

  「你醒了?」他立刻把視線轉向她,「昨夜,你半夜起身喝了甚麼?」

  冬姨有點茫茫然,彷彿完全聽不懂他說甚麼。

  「我是說昨夜你曾起床喝水嗎?」傳宗扶起她,「你喝過甚麼?」

  冬姨再搖頭,做了一個「記不得」的手勢。

  「昨夜的事怎麼記不得?」曼寧問。

  冬姨還是搖頭。

  「你不會無緣無故中毒,你床頭有個喝水的杯子。」曼寧再說。

  冬姨眼中掠過一陣奇怪——好像是恐懼的神色,然後不再作任何表示。

  曼寧再逗留一會就離開。

  傳宗把她帶來的燕窩粥餵給冬姨吃後,護士又來為冬姨量體溫,服侍她吃藥,就吩咐她要早睡。

  傳宗只好離開。

  「明天我再來。」他說。

  冬姨拉著他的手不放,做了一個很嚴厲的神情,禁止他再來。

  「你躺在醫院,不來也不能安心工作。」

  冬姨的神色更嚴肅、認真,她重複的做了兩次同樣的手勢。

  「你在做——一件大事?」傳宗看不懂,「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又做著「我的事你不必懂」的動作。

  「我以為我們之間沒有可隱瞞的事。」他有點無奈。

  冬姨發一陣呆,眼眶紅起來,用手憐愛的輕拍他的背脊,一陣溫馨流過,傳宗不再堅持。

  「我下班後來,還有嘉文。」

  她終於點頭同意。

  他們深厚真摯的感情令彼此都願意為對方著想,又願意妥協一些事。

  「我急於知道你中的是甚麼毒。」他說,「顧家應該沒有人害你。」

  冬姨怔怔的望他一下,點點頭,再點點頭。

  冬姨三天之後出院,被接回顧家。醫生也驗出冬姨只下過暍了一些過期的牛奶,以致有不太嚴重的中毒情況。

  可是——冬姨是不喝牛奶的。

  傳宗到顧家看冬姨,當面提出這問題。

  她只淡然表示,當夜的事記不清。她去廚房中果汁暍,也許拿錯了牛奶,她記不起。

  傳宗只好放棄。

  過期的牛奶,這沒甚麼可疑的。

  尤其盧太太一再保證,以後她一定嚴格吩咐工人注意過期食物。

  這只是一場虛驚。

  在顧家豪宅裡永遠見不到家傑的影子,傳宗也不以為意。

  「最近見過家傑嗎?他到底在外面幹甚麼?」希仁這麼間。

  「他不回公司嗎?」傳宗意外。

  「永遠找不到他。」希仁似有難言之隱。

  「他——唉,也許太聰明。」

  「他一直努力工作。」傳宗說。

  「這點我不否認,可是——」希仁搖頭,「他太急躁,太急進。」

  「香港是個搶先行快的冒險樂園。」

  「不一定是樂園。」希仁輕歎,「成功不是俯首即拾的。」

  傳宗心虛,完全不敢提家傑的事。

  「你離開公司與他有關嗎?」希仁突然說。

  他嚇了一跳,希仁比他想像中更精明,是否早就看出家傑與他之間的矛盾?

  「沒有關係,他很照顧我。」他硬著頭皮。

  「有些人做事是不想有人照顧,是不是?」希仁笑,「他信自己的實力。」

  「也不能這麼不識好歹,只是——會有壓力,怕令人失望。」

  「我明白。」

  傳宗告辭。

  希仁送他出去,對他彷彿有種說不出的依依。

  「曼寧說冬姨已完全沒事,她會留意。」希仁隨口說。

  傳宗由衷地感激他。這對夫婦都把他的事放在心上,非親非故的,實在難得。

  他如常的上班工作休息,又回到以前平淡卻平靜的日子。

  雖然不再有多見世面的機會,不再有豐厚的額外收入,不再有工作以外的豪華享受——譬如搭頭等飛機,乘坐有司機的勞斯萊斯接送,但生活就是如此,就該如此,他不是天生含銀匙出生的人。

  午餐時間,家傑突然來電約他,他趕到文華的「小丑」,家傑已坐在那兒。

  家傑比以前消瘦,樣子憔悴,奸像冬天未曾休息的模樣。

  「工作怎樣?」他問。

  「比以前輕鬆,很適合我。」傳宗答。

  「我——有麻煩。」家傑突然說。

  「生意上的?」傳宗關心。

  「生意上,生活上都不如意。」他看來很煩惱,用手指掃進頭髮。

  「顧老先生知道嗎?」

  「怎能讓他知道?他不會,我也不要他幫忙。」家傑的眼神並不集中,「這是我自己的事。」

  「他始終是你父親。」

  「他是好父親,是。那又怎樣?我們意見不合,看法也不一樣,他太古老了。

  現在做生意要衝,要冒險,要搶時間,還要講關係,會送紅包。他——唉!我跟他沒辦法合作。

  「以前你們一直合作得很好。」

  「那是以前,我還不懂做生意,凡事以他的意見為主。那時——」他停下來,換了口氣,「他一點也不瞭解我。」

  「自己人總好解釋。」

  「他相信你多於相信我。」

  「你誤會了,」傳宗很為難,他知道這是事實,但——該怎麼說,「他要我幫助你。」

  「你的離開是否不同意我的工作方式。」

  「也不是全部。」傳宗吸一口氣,「我不是老闆,不是挑大樑的人材。

  家傑望著他良久,失望的說:

  「不知道為甚麼在煩惱時總想到你,覺得你可以幫助我,至少替我分憂。

  「我——能幫你甚麼?」

  「不必了。我的煩惱你不瞭解,還是讓我自己想辦法,反正我的朋友不少。」家傑揮揮手,想揮走那絲——狼狽,是這兩個字嗎?他看來是有些狼狽,「你肯聽我發牢騷就行。」

  「家傑,如果太冒險的生意,我覺得還是收手的好。」

  「收手?」家傑苦笑,「但願我從未開始過。」

  「你到底在做甚麼?」傳宗忍不住問。

  沒有上司下屬的關係,他比較暢所欲言。

  「算了。」他又揮揮手,心不在焉,「但是——我沒有理由向老頭子屈服認錯。」

  家傑沒有說話,視線轉向很遠很遠的窗外。

  「或者,有一天你能幫我忙。」這是臨走時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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