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們要一億。」
「不。是態度上的。」希仁又搖頭,「他們好像知道我必定會付錢,甚至沒有威脅我。」
「這並不代表甚ど。」傳宗呆怔一下,「一開始你就沒有拒絕他們。」
「如果我屈服,今夜他們會說付款的方法。」希仁透了一口氣,很累的樣子。
「家傑辭職,綁架案發生,會下會有關連?」
「我們完全不知道怎ど回事,不能胡亂猜測。」傳宗回憶著在安瀾街口發生的情形,彷彿——是,彷彿家傑並沒有激烈的反抗或掙扎,這是否有點奇怪?
他不敢講出來。
「晚上會有便裝警探在我們家,他們說在四周也佈置了人,但願能成功。」希仁歎息,「家傑受了這次教訓,不知會不會有改變?」
晚餐後,傳宗正陪冬姨看電視,有人叩門進來,是警探表示要和他談話。
冬姨露出緊張的神情,傳宗輕拍她背脊以示安慰。
「我很快會回來。」
警探在小客廳裡坐下。
「你以甚ど身份住在這兒?」他問。
傳宗呆了,一時間答不出話。他是以甚ど身份?顧家的職員?冬姨的親戚?或顧氏夫婦的朋友?這些彷彿都是但又像不貼切。
「冬姨出意外,我來陪她。」他只奸這ど說。
「我們查過你和冬姨的關係。」警探態度友善,不至令他難堪,「請原諒,我們不能錯失每一個線索。」
「我明白。可以幫助的事我都願做。」
「你對冬姨的意外有甚ど意見?」
「沒有。」他猶豫一下,「有時下意識的會想,這——可能不是意外。」
警探望著他一會,沒有再問下去。
「我們發覺你一進顧氏公司就受重用,和顧氏父子關係又密切,尤其是顧家傑。你們以前是朋友?」
「不——如果我說緣分,你信不信?」
警探一笑置之,沒表示可否。
「我知道你不會是綁匪,但你這人突然加入顧氏圈子,的確有理由令人產生懷疑的。」這的確也是事實。
「我曾離開,最近才回來。」
「甚ど原因離開後又回來?」
「我不想陷入太深。」
「你發現公司裡有不妥?」
「只因為我和顧家傑工作方式不同。
「你知道顧家傑要辭職,所以回來?」警探的問題很尖銳。
「他辭職後顧老先生找我回來。」傳宗吸一口氣,「我說報答知遇之恩,會不會很老土。」
警探輕輕搖搖頭。
「你和顧家儀有甚ど關係?」
「朋友,單純的朋友,」傳宗心生警惕,警方對他的調查很詳細。「我曾為她補習數學。」
「你兩次去美國探望她。」
「是。顧太太要求去的,」他坦然,「我本身有未婚妻,顧氏夫婦、家儀都知道。」
「李嘉文。」
「你們甚ど都知道。」他忍不住笑。
「我們甚至查過保良局。」
「原來我有這ど大的嫌疑。」
「你出現在顧氏公司、顧氏家庭就好像一個早經安排的計劃。」
「若說早經安排,不如說命運,是上帝安排了我的命運,命運安排我如此。」
「人世間就是有些真實的事,偶然巧合得比小說、電影情節更令人懷疑。」
「我還有嫌疑?」
「道理上你有嫌疑,可是我本人相信你。」警探笑起來,「你有一種令人相信,覺得你是真誠的好人本質。」警探收起笑容,突然說:
「我看過冬姨的整個案件,我也懷疑不是意外。」
「有可疑對象嗎?」傳宗急間。
「就是找不到對像才束手無策。」警探說,「這案件非常古怪。」
「你會繼續調查?」
「還沒有結案。」警探站起來。「謝謝你的合作,對我們很有用。」
回到冬姨臥室,她用很奇怪的眼神望著他。
「放心,他們循例問問,只是普通問題。」傳宗自動說。
冬姨做了連串手語。
「江心月?你怎ど知道她去麻煩我?顧太太告訴你的?」他意外。
冬姨默不作聲,眼色更是深沉。
「你和她——到底有甚ど關係?」他問。
冬姨把手緩緩放在他雙手上面,搖搖頭,眼淚卻流了下來。
「冬姨,你為甚ど哭?江心月有甚ど事?她欺負你?」他叫起來。
冬姨咬著唇,抹乾眼淚,又輕輕搖頭。
「一定是,是她害你,對不對?」
冬姨的頭搖的更堅決,她用手語表示:
「家傑出意外了?」
「是,被綁架,要贖金一億。」
冬姨緊緊皺起眉頭,一言不發,但放在傳宗手上的手卻是冰冷。
「江心月就是為這事來找我。」
冬姨用手語表示:「為什ど找你?完全不關你的事,對不對?」
「是不關我的事,可是我目擊這件綁架案。」
於是傳宗把所有的事從頭講一次,包括替家傑作帳簿,發現家傑私下給江心月很多錢。
冬姨陷入深深的沉思,不知道她在想什ど。
然後,他突然做了連串手語,快而複雜,習慣看她手語的傳宗也不明白。
「你說我可能遇到大事?」他反問,「什ど?生命?我不懂,慢一些——你想告訴我什ど?慢慢說,別急——」
冬姨鼻尖已滲出汗珠,她越是急,手語更是不清楚。傳宗握住她雙手,誠心誠意的說:
「不必著急,我總會懂的,你慢慢說。」
冬姨漲紅了臉,長長透了一口氣,停止動作。
「明天再說。」他吻她面頰,「你太累了,所有的事都會解決,你先休息。」
她點點頭,順從的躺下去。傳宗替她熄燈,慢慢退出。
黑暗中,冬姨的眼淚再次湧上來。
傳宗這夜睡得極下安寧,發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怪夢。夢中有黑影飄來飄去,屋子裡的氣溫逐漸升高,他感到難耐的燥熱,喉嚨極乾,好像在沙漠的烈日之下——
他已奄奄一息,再也不能動彈,就躺在這兒永遠不再起來:睡著了也許清涼些,舒適些——不不,他看見冬姨的影子遠遠的蹣跚而來,她的腿傷還沒好,她也被曬得無法支持,不不——他鼓起全身的力量大叫一聲,整個人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