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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頁

 

  「別說歐洲,她若地香港想躲起來不見我們,恐怕我們也找不到。」

  「是我不好。」嘯天由衷地。「當年我太過份,太荒唐。」

  「不--爸爸,我有個感覺,媽媽始終是會回來的。」何哲真心說。

  「回來,也許不會原諒我。」

  「不是原不原諒的問題,」何哲緊緊盯著父親,「而是你們之間還有沒有感情的事。」

  嘯天呆怔著說不出話。感情,二十年前的妻子,他說不出,他不知道,他沒把握。

  「世界上很多事是由感情主導,很多事因感情而成,很多事由感情而失。」

  「你說得對。」嘯天皺起眉頭。「我會好好想這件事,一定好好地想。」

  也許他真不愛用腦,他總是要由別人提醒才去思考,像寧兒上次的提醒,像這次。

  「爸,為什麼不把美國的公司搬回來?你也不必兩地奔波這麼辛苦。「

  「這--我會考慮。」嘯天忍不住多看兒子一眼,何哲真的篚成熟了,甚有主見。「兩邊的公司動作是一樣的,開支卻加倍,這不合經濟原則。」

  「我做許多生意都不合經濟原則。」他靈光一閃。「何哲,到公司幫忙,父子合作,你認為如何?」

  「我不一定是好生意人,而且教書是我的興趣。」何哲坦白說。

  「教書之餘來幫我,」嘯天十分興奮,「你不能拒絕,你是兒子, 子承父業。」

  何哲笑了。有時候他覺得父親比他更孩子氣,他們之間就像兄弟。

  「我從來沒想過逃避責任。」他說。

  短短的一席話,父子倆之間更接近,更親密。何哲認為,他更瞭解父親,也更愛他,嘯天是個難得有真性情的人,四十八歲,還保存著赤子之心。

  另一個全未經塵世薰染而繫於他心的是雪曼,是,雪曼。那個三十八歲仍天真,仍不知人間疾苦、世間險惡的雪曼。

  想到雪曼,他心中湧上熱流。那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震動他心弦的女人。雪曼明顯地拒絕了他,他也清楚知道,兩個人之間是不可能的,但他禁不住心中想見她的衝動。

  好在有寧兒。

  放學後,他從草莓坡散步到陸家。珠姐把他安置在客廳,兩分鐘,寧兒下樓。

  「何哲,」寧兒一貫淡淡地笑,「來得正好,我帶了諾宜送的杏仁捲回來。」

  「王諾宜知道我要來探你?」他笑。

  「最近很忙?一星期沒見你。」

  「幫爸爸公司做點事。」

  「哦--他還沒離開?」寧兒盡量不留痕跡。

  「他會把美國公司搬回香港,以後更多時間留在家裡。」

  「很好的事,」寧兒笑得十分美麗,「有他在,感覺上香港會熱鬧些。」

  「恐怕令你失望,他說浪子回頭。」

  「哦--」寧兒呆怔一下。會因為她的那一席話?不會吧?她沒有那麼大的魅力。

  「雪曼--阿姨呢?」

  「她會下來跟我一起喝下午茶!」寧兒立刻說:「我說動了她跟我們晨運。」

  「真的?」他眼中光芒閃動。「什麼時候?」

  「明天。明天六點,在我家門口見。」

  何哲莫名其妙地被振奮,心情好得離奇。雪曼強烈地影響著他。

  「太好了,寧兒我發覺你對雪曼影響好大,幾乎無所不能。」他說。

  「叫雪曼阿姨。」她又更正。「若你父親在香港,何不拖他下水?」

  「拖他下水?」

  「晨運。參加我們小團體。」

  「我可以試,可是沒把握。」何哲說:「爸爸像頑童,時間碰得好,或者他肯。」

  「他一定肯。告訴他雪曼阿姨在。」

  何哲有點色變。

  「我會這樣說。」他勉強地。

  等到下午茶時間,雪曼卻不下樓,珠姐去催請一次,卻說她仍在午睡。

  寧兒已先吃點心,何哲的失望卻不敢表示出來。雪曼可能因為他而不下樓?

  悶悶不樂地回家,碰到神采飛揚的嘯天。

  「我發覺自己寶刀未老,談一單大生意,游刃有餘。」他說。

  「可願參加我們的晨運小組?」何哲說完就感到後悔,不明所以。

  「好啊!還有誰?」

  「寧兒,雪曼阿姨。」

  第二天清晨,父子倆開車到陸家門口,汽車才停,寧兒機靈地閃身而出,全身雪白的她帶出一天的朝陽。

  雪曼也跟著出來。她也穿白,卻像雪地裡的精靈,飄忽而不可捉摸。

  四個人一起往山上走,氣氛愉快卻出奇地沉默。何嘯天並不主動說話,他們真是為晨運而晨運。

  起初寧兒一直伴著雪曼,漸漸地雪曼走得慢落後,何哲就陪著她,讓嘯天和寧兒走在前面,越走就越有一段距離。

  「二十年沒有運動。」雪曼抹一抹額頭汗珠。

  「你會很快習慣。」何哲努力抑制住緊張與興奮,又與雪曼單獨相處。

  「只為寧兒高興。」她說。

  「第個人做任何事應該為自己。」

  「我寧願寧兒開心。」雪曼看著遠處寧兒的身影,若有所思。

  「寧兒是個太幸福的人。」

  「還不肯定。要看她將來的感情生活。」

  「我不明白。」何哲好意外。

  「女人幸福與否大部分取決於將來,將來她所遇所嫁的是否她所愛。」

  「不愛怎會嫁?」

  「你不懂。」雪曼第一次用這麼肯定而略霸道的語氣。「婚姻是太複雜的事。」

  何哲注視雪曼良久,陽光下,她一樣那麼清新美麗,動人心弦。

  「你可幸福?」他問得極放肆。

  雪曼看他一眼,淡淡地笑起來。

  「告訴你無妨,你只是小朋友。眾我眼中我最幸福,無可比擬,在我心中,差很遠。」

  何哲年輕出色的臉上大為震動,這是他心目中女神的真心話,但, 為什麼?

  「差得遠,那中間的距離是什麼?」

  「人。」她坦率得驚人。

  何哲下意識停步,他看見雪曼的視線停在遠處,循著她視線望去,寧兒和嘯天。他不明白。「我是過問得太多,太過分?」他頗內疚。雪曼在他心目中神聖不可侵犯。

  「從來沒人讓我有機會說出來。」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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