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你。」她下意識地拍拍胸口,好像非常吃驚。
「能坐下嗎?」何嘯天有禮貌地。
「請。」她吸一口氣,令自己鎮定。
真是沒有用,每見到他總會不安和慌亂。
「不用在律師樓上班嗎?」他凝望著她。
他的凝望真誠,沉實多了,不像以前。
「根本不適合我,不去了。」她笑。其實與他相處並不困難,她心理作用。
「有其它打算嗎?」
「還在考慮。總會找點事情做做。」
「做事是好,但我的看法,女人也不一定要出來工作才能證明自己的價值。」他說。
心動百分百 掃校:harp 整理:司藥兒
第四章
「我並非要證明自己的價值,生活到如今這並不重要。」雪曼禮貌而疏遠。
「對。美麗的女人重要的是生活的姿態,優雅、恬適已足夠吸引人。」何嘯天說。
「我無意吸引任何人。」她沉下臉。
「別誤會,我的意思是--」他的臉紅了,「對不起,在你面前,我連話都講不好。」
他很懊惱。
「朋友--大概也講緣份。」她說。
「我很有誠意,我絕對尊重你,我--」
「我並沒有怪你。」她輕輕說。
他怔怔地望著她一陣。
「雪曼,我們以前見過的,是不是?連你的聲音我都覺得熟。」他說。
「不。」她搖頭。「怎麼會呢?」
他再凝視她,然後說:「你回家嗎?我送你。」說完立刻搖頭,自責地。「在你面前我真的是一無是處。」
「我回家,司機在外面。」她想笑,忍住。
他看來比何哲更不成熟。
「那我先走。」他的眼中看得出誠意,不知道為什麼對著雪曼似乎笨手笨腳。
「從來沒有這麼失敗過。」說走卻又不站起來,意猶未盡。「我完全不想得罪你,真的。對其它人也不會這樣,就是對你--這麼莫名其妙,一定前世欠你。」
「今生欠我。」她說。
「會嗎?」他呆怔住了。雪曼會講這樣的話?她臉上沒有開玩笑的模樣。
她淡淡地笑,慢慢地站起來。
「再見。我先走。」
何嘯天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的背景,直到她消失在轉角處。
「我見過她,真的以前見過她。」他自語。
雪曼走出置地才鬆一口氣。她感覺得到何嘯天的視線一直緊緊跟著她,她緊張得幾乎連路都走不好。
他一再說「我見過你。」他真不記得?
一直恍恍惚惚地回到家裡。
他的眼神,他的語氣,他的態度都是真的,他竟不記得她,難道是另一個叫何嘯天,又和他一模一樣的男人?
她的雙頰發燙,神思縹緲,久遠的記憶在心底輕輕揉動,只要她願意,稍用手指掀開,那又甜又痛的往事必躍然而出,必會帶來另一段全然不同的生活,必展開驚天動地的大變動,只要她願意。
「阿姨,我回來了。」寧兒的雙手溫柔地停在她肩上。
「寧兒。」她抬起喜悅的臉兒,眼中竟有似真似幻的眼淚。「寧兒。」
好緊緊地擁抱著寧兒。
寧兒凝視她,無法辨別她是喜悅或是傷感,然此刻,她美麗得驚人。
「你在想什麼,阿姨。」寧兒忍不住問。
「我想以前。」雪曼坦然。
「很年輕的時候?年輕得你還未結婚?」
「是。」雪曼承認。「年輕時很多事很動人。」
「我能分享嗎?」
「很瑣碎的事,」雪曼眼中依然星光燦爛,「我自己想來很有趣,很沉醉,別人未必。」
「剛才那一剎那你好美好美,阿姨,你想到一個英俊不凡的男孩子。」
「讓我保有一點秘密,好不好?」
寧兒從牛皮紙封裡拿出一份文件。
「這是老人院的基金,我已在陳漢那兒簽好名字,這一份請你收起來。」她說。
「你收起來,是你的名字。」
「阿姨,你這些都用我的名字,我擔心自己的能力,怕做不好。」
「只要你做我就開心!」雪曼握住寧兒的手。「阿姨的東西以後都交給你。」
「那怎麼行,」寧兒嚇一跳,「我擔當不起。」
「寧兒,我現在只有一個人,你是最新的。」雪曼眼中有一抹好難懂的光芒,慈愛又彷彿遺憾。「我的一切以後都是你的。」
「阿姨!」
「我們不講這些。」雪曼說:「下樓吃點心。」
「我約了老人院的林院長,明天放學會去見他並談一談基金的事,你也去?」寧兒問。
「我想請諾宜和姑姑也去,事情由她們那邊開始的。」
「我接諾宜和姑姑,你自己去。」
「好像開始真正在做一點事了,」雪曼有點興奮,「到時候由你去談,我不出聲。」
「出錢的是你。」
「出力的該是你。」雪曼笑。
相處越久,雪曼越對寧兒依賴,心理上已當她是自己女兒。女兒,她從小的夢想。
夢想,對某些幸運的人來說很容易成真,有些人卻只是一輩子的遺憾。
老人院在新界大埔附近,開了很久的車才到,是在一處山腳下。
雪曼到得最早,迎接她的是位四十歲左右的男人。非常斯文,非常有書卷味,而且一表人才,不像屬於這種地方的人。
「陸夫人,」這男人禮貌地伸出右手,「我是林士軒。」
雪曼驚訝地望著他半晌。
這個男人不像現實中的人物,像小說中描寫的那種書生。民國初年北京大學的學生,穿一件藍布長袍,圍一條白色圍巾,瀟灑飄逸地在校園中迎風而立。
他是林士軒,老人院的院長。
「林院長?」她有點不能置信。
「是。」安詳恬淡的笑容。「請進來坐。」
雪曼被迎進院長室。
相當簡陋的佈置,與雪曼平日慣見的環境全然不同。加上面對著一個不像現實中人物的男人,她莫名地拘束。
「陳漢律師和諾宜已把你的意見告訴我,實在太感謝你的支持。」林士軒連聲音都斯文清秀,不沾一點凡塵。
「不,不必感謝。是諾宜把你們的情形告訴我,我很感動,尤其你很難得。」雪曼說得並不流暢。「不過不由我管,寧兒會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