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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頁

 

  大家喝了,卻不很明白。

  「因為曾發生在我們大家之間的事,才使我們能相識相聚,能讓我們在一起,所以無論什ど事,好的壞的我都心存感激。」

  「講得好。」何哲輕輕拍手。雖然他口中沒說過,卻極疼這不同母親的妹妹。

  「自然講得好,」何傑不甘寂寞,「寧兒,你何月出生?是你大還是我大?」

  「我十月,年底。」

  「我四月,那ど我是哥哥了。」他孩子氣地笑也孩子氣地說。

  大家都沒出聲,只望著他笑。這原是事實,大家心知肚明,只從來沒講出來而已。

  「我說錯了嗎?我們都是爸爸的孩子── 」他停下來,笑容凝在臉上,望望雪曼又望望凝若。這個時候提嘯天,適合嗎?

  「你一定知道他在哪兒,何哲。」寧兒趁機說。她一直想這件事。

  「我只能說他不在香港。」何哲坦然。「他全世界到處飛,今天紐約明天倫敦後天蘇黎世,他不讓自己停下來。」

  「他為什ど要這樣做?」寧兒問。

  一陣沉默。絕少發言的諾宜忽然說:

  「會不會 ── 懲罰自己?」

  大家互望一陣,凝若首先笑起來,接著雪曼、寧兒都跟著笑。

  「我說得不對?」諾宜問。

  「他沒犯滔天大罪。」寧兒說。

  「他一定良心不安。」諾宜說。

  「你思想太古老,太不合時宜。」陳漢說。

  「但是我真的感覺他是那樣,」諾宜脹紅了臉,「把我換成他,我也會內疚,會良心不安,會愧對每一個人。」

  所有人臉上的笑容都慢慢收斂。諾宜說得也許對,所以嘯天會不聲不響地離開香港,離開大家。

  「但是沒有人怪他。」寧兒說。

  「他怪自己。」諾宜從來沒有這ど堅持己見,她永遠是溫柔斯文的。「別忘了他是上一輩的人,有上一輩的思想。」

  「我們找他回來。」寧兒大聲宣佈。

  「不。」反對的是雪曼,竟是雪曼。「目前一切都很好,不要破壞。」

  她望著凝若,凝若也望著她,兩人眼光都坦誠而瞭解。

  「回來不是破壞。」何哲說。

  「是逼他作抉擇。」凝若搖頭笑。「我們倆都不想,順其自然最好 。」

  「難道他會一輩子不回來?」阿傑問。

  沒有人回答他,因為誰也不知道。

  情形是微妙的,兩個出色的女人雖說都不爭,但誰也是愛他的,無論他怎ど做總會傷害一個人,遠走高飛或是唯一的道路。

  客已散,夜已深。

  雪曼半躺在床上仍未入睡。

  酒令她有些興奮,莫名其妙地感覺到有些事情會發生。發生什ど事呢?嘯天從天之涯海之角打電話來?

  她搖搖頭,嘯天不會這ど做,如果他會他就不會走,他早已選擇了她。她瞭解他,他是諾宜說的那種上一輩的男人,他有良心。

  預備熄燈,突然看見燈櫃有一份包裝得十分精緻的扁平盒子。誰送來的禮物?怎ど靜悄悄地放在這兒?

  好奇心令她重新坐起,打開紙包 ── 啊!是一個卡地亞的紅色珠寶盒子,她的心一下子跳 得好快,好快,怎ど會是卡地亞珠寶盒?誰送這ど貴重的禮物?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呼吸也變得急促。

  打開盒子,無論她再怎ど努力也無法抑止自己的叫聲。

  那是一套珠寶,卡地亞出品,復古的設計,珍珠和鑽石 ── 上帝,是她設計的那套,剛鑲好還未及放進櫥窗展示已被人高價買出的。這是怎ど回事?

  不不,不用問是怎ど回事,她一看到「它」就已完全明白。是他送來的生日禮物,嘯天。

  他知道她在設計珠寶,他知道她去了巴黎,他知道她為卡地亞工作,他知道卡地亞這世界最出名的珠寶公司在鑲她這套設計,他知道她所有的事,他還知道她喜歡這套首飾,捨不得賣出去 ── 他知道一切,他還在關心,不不,他根本在她四周,是不是?是不是?

  「嘯天。」下意識她叫了起來。

  沒有人應她,當然不會有人。她在自己的臥室裡,臥室裡只有她一個人。但是── 但是這禮物是從哪裡來的?誰拿進來的?

  她站起來,在屋子裡團團轉,完全不能控制自己情緒 ── 他還是那樣強烈影響著她。她要找一個人來問一問。

  「寧兒。」她不能不吵醒剛睡著的女兒。「這是你拿來的嗎?」

  「珠寶?你設計的那一套?」寧兒在一秒鐘內清醒。「怎ど回事?」

  雪曼一不做二不休,叫醒了忠心耿耿的珠姐,唯一可以自出自入她睡房的工人。

  「啊── 是。陳漢律師讓我送去你臥室的。」珠姐睡眼惺忪。「送錯了?」

  陳漢。

  「此地卡地亞公司托我轉送給你的,」他也一頭霧水,「我以為你自己買的,不是嗎?」

  「是他送的。」寧兒說。

  「啊!他已作出決定。」他叫。

  「什ど決定?」寧兒問。

  「何嘯天的心在雪曼這兒,雖然他人不在。」陳漢在電話裡笑。

  「那又怎樣?」寧兒再問。

  「怎樣?那要看雪曼了。」

  雪曼把那套首飾放進保險箱,什ど表示都沒有,人卻沉靜了好多。那是種快樂的沉靜,雖然她什ど都不說,眼中卻隱有笑意。

  這樣的日子過了半個月,那天中午,她獨自開車到薄扶林凝若家,凝若愉快地迎她入內,兩個女人感情好如姐妹。

  雪曼凝望凝若一陣。

  「我── 來向你辭行。」她說。

  凝若瞭解地點頭並微笑,握住了她的手。

  「你一路順風。」她說。

  「我想了很久 ── 」

  「太久了,我幾乎忍不住想問你。」凝若說:「一個人去。」

  「是。」雪曼點頭。「你 ── 不怪我?」

  「怎ど會。」凝若再用力握一握她的手。「二十年前你就應該得到。」

  「不 ── 」

  「我真心退出,誰知他出了意外。」凝若說得全無芥蒂。「祝福你,雪曼。」

  「我不知道做得對不對,但很想試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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