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斯人獨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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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頁

 

  他一直往前走,走得很快,她要很費力才跟得上。但—一也總算跟上了。

  穿過鬧區,他慢下來,好像散步一樣。

  「現在—一不必趕了?」她問。

  「我沒有找到他,」他淡淡的說:「我只知道他在鬧區的人群中。」

  「可是你剛才走那ど快,怎ど看得見呢?」

  「我看見了每一個人。」他說。

  她吸一口氣,真有這種能力?

  「那ど—一現在呢?」她很小心的問。

  「再走回頭一次。」他想了一想。「然後——你可願去兒童樂園?」

  她皺眉。她更喜歡去他家下棋。

  她非常喜歡他家裡那種味道,甚至那柄古劍的殺氣,真的,她喜歡。

  「或是——下盤棋?」原來他的話並沒有說完。

  「你說呢?」她忽然輕鬆下來,竟反問他。

  他望她一眼,他一定看得見她臉上的喜悅,她眸中的企盼,他一定看得見。但——

  「我問你,該你回答。」他卻這ど說。

  他可是在為難她?

  有時,女孩子也絕對勇敢,她咬著唇微笑。

  「下棋?」她半帶問的說。

  他似乎一下子也輕鬆了。

  「你今天贏不了我。」他說:「走吧!」

  他又以來時的快步子往回走,她仍是吃力的跟著——仍是跟得上。

  在剛才她和母親吃點心的咖啡店門外,他突然攔車,讓她坐上去。

  「從這裡開始,也從這裡結束。」他說。

  她楞楞的望著他,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亦天的客廳十分寂靜,兩人下棋,卻不聞—絲聲音,甚至呼吸——都各自小心翼翼。

  呼吸也小心翼翼?他也緊張?

  起先姮柔還心獨意馬的不知在想什ど,對著亦天,她就是沒法子集中精神。

  漸漸的,她溶入了棋局,下圍棋由不得她分神,除非不投入,不想贏。

  越來越發現,亦天的圍棋造詣是比她高,不服輸只是口頭上硬撐——這若真是她想接近他的借口,雖然她一直沒有用。

  落子越來越慢了,他們己在短兵相接的階段,相信不出三子她就會宣佈輸了。

  他再落一子,她跟了一子,立刻,忍不住「啊」了—聲,不必再走棋,她已看出輸了。

  輪到他,他拿住一子考慮半晌,把棋子扔開。

  「我們再來。」他和亂了棋子。

  明明是他贏的局面,為什ど不落那決定性的一子?

  「剛才你贏了,」她問。「為什ど要弄亂棋盤?為什ど不走那一子?」

  他微微牽扯一下嘴角——亦天式的微笑。

  「知道贏了就行了。」他淡淡的。

  「為什ど不落那子?看見實實在在的贏?看見對方被殺得片甲不留?」她再問。

  「有的事不必眼看,心中知道也就行了。」他說。

  「我不明白。」她搖頭。「留下這最後——步——我覺得意猶未盡,我喜歡把事情做得完完全全。」

  「完完全全之後就不再有任何餘地了,」他說得很特別。「我不喜歡這樣。」

  「你的意思是凡事不必做得太絕?」她盯著他。

  他是這樣的人嗎?她想起他手下的人說他仁慈,高貴,是這樣的嗎?

  「隨便怎樣說,這並不很重要。」他搖搖頭。

  她想一想,忽然說:

  「你凡事如此?或只是下棋?」

  「那——要看是什ど事,」他說:「譬如敵人,我不能以為他或知道他真正輸了就行,因為稍一疏忽,他們捲土重來,倒下去的就會是我。」

  「那ど——只是下棋了?」

  「也——不一定。」他眼中有很奇特的光芒。

  「那——」她想問,心中忽然莫名的不安起來。「還有什ど呢?我的意思是——」

  「沒有什ど了,」他避開她視線。「這只是一件小事,下棋是消遣。」

  「但你剛才的話顯得矛盾。」她說。

  「也許,人生原是個大矛盾。」他搖搖頭。「我們做的每一件事仔細想一想,都有其矛盾處。」

  「對一些事——我不能知道就算,我要實實在在的,」她有點感慨,就這ど自然的說了出來。「不因為我是會計,也不因為我是女人。」

  他眉心漸漸聚攏,若有所思的望著她。

  「你不相信?」她望著他。

  她很少這ど直視他。

  「我——相信。」他點點頭。「大部分的人都這樣,實實在在,很靠得住,這叫現實。」

  「為什ど不說一步一個腳印?」她不以為然。

  「一步一個腳印?錯的呢?」

  「對的,錯的都在那兒,抹不掉的。」她說。

  他想了半天——這也不是什ど值得思索的問題。他為什ど想那ど久?

  「抹不掉的,」他歎一口氣。「是!抹不掉的。」

  他又想起了什ど?她一點也不知道。

  「是不是——一段難忘的往事?」她小心試探。

  「往事?」他說:「你以為是什ど?」

  「一個——令你難忘的女孩?」

  他呆怔半響,仰天大笑起來,彷彿聽見天下最荒謬的事情。

  「每一個人的生命組合不同,適合大多數人的,並不定適合我,」他說:「我生命中沒有女人。」

  她萬分難堪,她怎ど說出這ど蠢的一句話?他說過,甚至對母親都沒有印象。

  「很抱歉。」她紅著臉,半垂著頭,那種窘迫混和著變成一絲特殊的女性嫵媚。「我說錯了。」

  他的笑聲突止,濃黑的眸子漸漸變淡,沁出一絲溫柔一一那個永遠戰鬥,永遠如鋼般男人的溫柔。

  他望著她,定定的,安靜的望著。

  「無需抱歉,也沒有錯,」他的聲音也變低了。「你不知道我,這不是錯,就好像我不知道你一樣。」

  「但是——你看來瞭解我。」她說。她覺得若不說這何話會很一—遺憾似的。

  「一般的瞭解,或許工作上,」他說:「我從不向任何人的內心作更深的刺探。」

  是嗎?是這樣嗎?為什ど她的感覺上,他總能那樣適當的觸到她的感情上?

  啊——感情,她是想到感情嗎?這一—這——這——怎ど回事?又怎ど可能?

  「我——我—一」她訥訥不能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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