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夢中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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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頁

 

  「這樣的故事我也聽過,卻不能盡信。」她有自己的想法。「穿鑿附會得誇張了。」

  「別人的也許如此,我的是我自己親身的感受。」司烈說。

  「想想看,你多久沒工作了。」璞玉輕聲說:「昨天我在你公寓裡看到許多信件,許多邀請工作的信。」

  「等一陣,我一定會再工作,一定會。我相信真相不遠。」

  「我可以說你為好奇追尋真相,有了真相之後,你又如何?」她再問。

  「不能想那麼遠,目前我只要弄清心中的謎。」他搖頭。「這使我無心工作,連精神都無法集中。」

  「是你太投入,太鑽牛角尖。」她說。

  「沒有辦法。試試看讓一個夢糾纏你十幾年後;突然有希望讓你知道些有關連的事,你不好奇?」

  「也許我比你更狂熱。」

  電話鈴響起來。司烈順手接聽。

  「司烈嗎?我無法在家中找到你,想你一定在這兒,」忽遠忽近,似真似幻的佳兒聲音。「是司烈嗎?」司烈心中震動,佳兒的聲音充滿了難掩的深情和濃濃的思念,他總被「真」的一切所感動。

  「佳兒,我是司烈。」他深深吸一口氣。「你在哪裡?」

  「紐約,家裡。」她也在深呼吸。「我終於找到你,司烈。我找了三天。」

  「有事?」

  「只想聽聽你的聲音。」她笑了。

  「現在幾點鐘?你還在清晨,是嗎?」

  「是。清晨五點。」她還是笑。「睡不著,一直在想你,想以前的事。所以一定要找到你,否則連班都不去上。」

  「還是那麼任性。」

  「在你面前,我已放棄了一切,包括自尊、矜持。」她半開玩笑。「你能有幾分鐘時間想到我,給我一個電話嗎?」

  「事實上——我們時時都提到你,但這幾天我非常忙,一連三天都在圖書館。」

  「圖書館?為什麼?」

  「找一些與我——與大家都有關的資料。」司烈說。

  「我不想知道其他的事,只是你。」佳兒說:「司烈,你好嗎?」

  這句「你好嗎?」是三個好普通的字,好普通的問候,但此時此地出自佳兒的口,司烈覺得份量重得幾乎令他負擔不起。

  「我很好,你呢?」

  「只要你好,我就安心,開心了。」

  「佳兒,」司烈覺得有好多話要跟她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我——如果我的事情辦好,我會回來紐約看你。」

  「那是太長遠以後的事,遠不如現在能聽見你的聲音好。」

  「工作——嗯,工作忙吧。」他招架不了。

  「我說過不提工作,不提其他的事,」她說:「我要你講自己。」

  「剛幫完愷令的畫展,很成功,」他扯得好遠。「璞玉與我常在一起,她幫我很多忙,還有阿尊——」

  「司烈,我們之間只有這些話可說?」佳兒帶著輕輕的歎息。

  「佳兒。我一——不會說話,尤其對著你,我更是拙口笨舌,」他說:「你原諒。」

  「什麼時候我怪過你呢?」她輕笑。「無論你怎樣,你總是司烈。」

  「我——有無以為報之感。」

  她沉默下來。她不想聽這句話。

  「璞玉好嗎?」她問。剛才聲音中的激情、思念、輕怨、薄嗔全消失了。

  「如果沒有她,我怕無力支持。」他說得微微誇張。

  「替我問候。」她說:「再見。如果有那幾分鐘想起我時——」

  「我一定會給你電話。」他說。

  收線後,他也忍不住歎息。即使有幾分鐘想起佳兒,他也不會給她電話。

  感情的事真是微妙得難以解釋。

  璞玉亮晶晶的黑眸在他臉上。

  「你令我想起絕情漢,負心人。」她笑。「佳兒對你情深似海。」

  「難以負擔。」司烈說:「不能勉強。」

  「我的心願是睜大眼睛看著你,直到最後一秒鐘。」璞玉說。

  「什麼意思?」

  「恐怕你深心處怕也不真正知道,你到底喜歡的是誰。」她說:「佳兒?愷令?董靈?不,你不由自主,你的夢境主宰了你。」

  司烈雖不承認夢境主宰了他,身陷夢境時,他是無力自拔的。

  深深的睡眠中突然又有了景象。

  紫檀木的供桌,桌上的供果鮮花,牆上懸著面目模糊的照片,輕煙裊繞。深紫紅絲絨窗簾,紫檀木的雕花屏風,檀香味。掩著的木門打開,伸進纖細的腳,墨綠絲絨鑲同色緞邊的旗袍下擺,白色有羽毛球的緞拖鞋。纖細的手,托著的銀盤瓷碗,冒著香氣熱氣,輕歎——然後,啊!舊夢再來,竟然有了「然後」。

  一連串細碎的腳步,瓷碗放在供桌上,那依然不見面的女人在供桌前屹立一陣,再一聲似有似無的傷感歎息,「吃了吧。」他從床上驚跳起來,面上的肌肉都在瑟瑟而抖,他聽見這三個字,是不是?「吃了吧」,就是這三個字。

  冷汗沿著臉、沿著脖子、沿著背脊往下流,他真的感到害怕,自己也說不出的害怕,他竟然聽見聲音了,在夢中。他有個強烈的感覺,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推著他向一個事實——有一個事實在等著他,是不是?

  然而事實,這不太虛無漂渺了嗎?

  他深深的困擾著。他希望這個夢快快結束,快快離開他,這個夢已不像往年般的單純,單純的就如他秘密的喜悅。這夢結束,他必從頭來過。

  突然間想到四個字「再世為人」,沒有原因,沒有理由,就是這四個字。

  有什麼關連嗎?他真的不知道。他一定陷入了魔障,被重重包圍,他好像已不再是以前那個自己。

  他衝入浴室,緊緊的對鏡子看,若不是自己,那他是誰?

  還是那張臉,臉上的眼耳口鼻全是熟悉的。雖然那些看來有型的鬍鬚遮掩了一部分面孔,他總還是熟悉自己的。

  是他,莊司烈。為什麼前後幾個月對自己的感覺完全不同?

  愷令打電話來約他吃齋,對愷令,他是義無反顧,沒到中午,他已趕到。

  愷令永遠端莊雍容又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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