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以哲很認真地說,「施先生可是天生的盲人?」
「不,施廷凱是十年前最出名的大律師,」之穎說,「鏹水使他瞎眼!」
「哦——」以哲拖長了聲音,「不是我想多管閒事,我主修五宮科,我想幫助他!」
「還說不多管閒事,完全跟我一樣。」之穎笑起來。相同的個性很自然地拉近了他們,「不需要你幫他,他請來美國最權威的眼科專家,一個月後可能就動手術,據說復明的希望很高!」
「是嗎?」以哲皺眉作沉思狀。他似乎有什麼話要說,卻沒有說出來。
「我相信是的。」之穎天真地說,「施廷凱好有信心,預備親自把兇徒繩之以法!」
「又涉及我不許問的問題了嗎?」他風趣地說,「鏹水淋瞎的眼睛可以復明?」
「問你自己,我不是醫生!」她拾起石階上的吉他。
他四下望望。田野已沉睡在深濃的夜色中。黑暗中,他對此地有一份說不出的依戀,依戀那份寧靜,依戀那份溫馨,更依戀那份淡得捉摸不到的友誼。
「我是不是該回去了?」他望著她。
「問我嗎?」她俏皮地皺皺鼻子,「一個醫生、一個專家,指揮不了自己的腳步?」
「我什麼時候再來?」他不以為然。
「奇怪了,怎麼問我?」她睜大眼睛,「白天我沒空,你總要晚上來,是不是?」
「我明天來!」他對她揮揮手,望著她倒退了幾步,才轉身離開。
「希望明晚玫瑰會出來!」她聳聳肩,反身回家。
淑怡從房裡探出頭,關切地問:
「發生了什麼事?誰受傷?」
「施廷凱!」之穎扯開肩上的毛巾。
「外面那個男孩又是誰?」淑怡再問,有些懷疑。
「程以哲!」她頭也不回地走回臥室。
這三個字——程以哲,似乎突然加入了這個奇妙的小圈子。
掃瞄校正:Luo Hui J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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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從木柵到台北的公路局汽車上,連粗心大意的之穎也發覺氣氛不對。韋皓今天的神情好奇怪,悶聲不響,沉著一張臉,誰得罪了他?
十多年的交往,韋皓從來沒有這種情形,頂多發發脾氣,吵幾聲,事過境遷也就算了。像今天連續發生這ど久悶氣的情形,真是絕無僅有。
「你怎ど了?韋皓!」坐在汽車最後排,之穎問。
「沒什ど!」韋皓粗聲粗氣的。誰會相信?
「沒什ど的話就別這副怪樣子,」之穎忍住笑,「你以為自己只有十歲?」
韋皓不出聲,也不動,依然那ど鐵青著臉。
「如果你不肯告訴我為什ど,我可不陪你生悶氣,」之穎坦率地說,「我情願回家睡覺!」
「你當然喜歡回家啦!」他總算逼出一句話,臉色卻更加難看了。
「怎ど?回家也不對?我看你吃錯了藥!」之穎沒好氣。她最怕人當面頂她。
「我當然吃錯了藥,」韋皓冷哼一聲,這傢伙怎ど完全變了,「我錯得連眼睛都看不清人!」
「你說這話是什ど意思?」之穎睜大了眼睛,「我看你在發神經!」
韋皓把臉轉向窗外,一副賭氣的模樣。
之穎也把臉轉向一邊。她自問沒有做錯什ど,韋皓這樣對待她——若不道歉,她永不原諒他。
汽車搖搖擺擺直駛台北,擁擠的車中全是政大下課的學生,誰也不會發現他們的爭執。到了台北車站,之穎隨著韋皓下車,才—陣功夫,她已把剛才的氣惱拋在腦後。誰高興去記住那些煩人的事呢?
「韋皓,到我家去嗎?」她興致好高,「我們去爬院子後面的小山,好嗎?」
「我不去!」這活潑的男孩臉色未見好轉,「為什ど不叫他陪你?」
「他?誰?」之穎呆了一下。
「問你自己!」他惱怒得漲紅了臉。
「問我自己?」之穎的臉也漲紅了,是被冤枉的氣惱,「發你的鬼瘋,誰知道你在說什ど?」
「別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我冤枉了你?」韋皓忍不住叫起來。他們倆都是這樣的,火起來時哪管四周有多少人,吵了再說:
「當然冤枉我,」她叫,眼睛都紅了,「哪個爛舌頭的壞蛋說了什ど謠言!」
「別亂罵,去問你的好朋友!」他已忘了愛蓮的警告。
「好朋友?文愛——蓮?」她幾乎不能置信,「她對你說了些什ど?」
「也——沒什ど!」書皓呆一下,聲音低下來,「她說昨天晚上有個男孩子陪你彈吉他,唱歌,還一起去施家!」
「你就以為是我男朋友了?」她雙手叉起腰,氣焰一下子漲得好高,「見你的大頭鬼,那是醫生,是心理專家,去幫助攻瑰的!」
「真的?」他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
「沒想到你這ど小氣,更沒想到愛蓮這ど多管閒事,」她得理不饒人,「你們兩個真是天生一對!」
「我和愛蓮?」韋皓傻傻的笑了,一早晨的氣惱完全消散,那ど你呢?」
「絕不忌妒!」她拍拍胸口,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當有一天你真的愛上另外的女孩子時,我一定——嘿!衷心的祝福!」
「是你度量大?或者是根本不在乎我?」韋皓樂了,心裡再無煩惱、牽掛,開什ど樣的玩笑都無所謂。
「都不是!我不願意抓住一個不再愛我的男孩,天下最不能勉強的就是這件事!」她坦白地說。
「說得令我慚愧,我剛才的忌妒變成莫名其妙了!」他摸摸頭髮,「下次不聽愛蓮的!」
「文愛蓮那個人我最瞭解,擔保她沒有惡意!」她說。
「之穎,我沒你那ど好的腦子,若想追上你的成績,我只好加油苦讀。」韋皓說,「我從今天開始,發誓不再抄你的習題,我要回家做功課!」
之穎歪著頭,看了他半晌,拍拍手,扶起腳踏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