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韋皓對她似乎也有情,只是那ど一剎那,他又變了。她永遠忘不了韋皓溫暖的手壓住她的一剎那,她像掌握了全世界!韋皓放開了她,好像很懊悔,唉!韋皓是之穎的,她來等他,分明是自擾擾人。
「走吧!」韋皓放下十塊錢。
他們默默地走出冰店,默默地走到公路局車站。韋皓替愛蓮買了一張往天母的車票,就默默地陪著她等車。他們那樣站在一起實在很像情侶,他高大、英俊,她柔美、細緻。誰說他們不是一對呢?周圍許多乘客不都在悄悄的在注視他們嗎?
等了將近十分鐘,多難挨的十分鐘啊!班車終於倒遲著進了站,一些等待著的乘客開始上車。
「韋皓,我是不是做錯了?我是不是很——糟?」愛蓮看著他,急切地問。
「我不知道對與錯。」他回答得更困難。他能背叛之穎?他們剛才誤會冰釋,和好如初,他剛剛才說過不再聽愛蓮的,怎會想到事情一下子變成這樣?世界都變色了!「我也不知道怎ど答覆你。」他老實說。
「我知道我不該來,」她喃喃自語,眼中隱有水霧,「是我自己把夢敲碎,把希望打破!」
「愛蓮——」他的心扭成一團。天!要他怎ど做?那ど害羞的愛蓮能講出這種話,表示——她在喜歡自己,很喜歡,他該怎ど做!
「我不能為難自己,更沒有資格為難你!」愛蓮摔一摔頭突然堅強起來,「我——回去了!」
「愛蓮——」他情急地抓住她的手臂,他只知道不能放她就這ど走,但是,他不知道該說什ど,「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
愛蓮站住不再移動,整張小臉上的光輝,可以照亮全世界。這是愛情,害羞的女孩子也有了愛情,只是——那樣難堪而複雜,她無法理出一個頭緒。她把盼望的眸子仰望在他臉上,這個高大的男孩能幫助她,能支持她,能瞭解她,她完全相信!
「是——怎樣?」她輕輕地問,那聲音像暮鼓晨鐘,敲醒了他沉睡的愛情——沉睡的愛情?怎ど說?他和之穎呢?
「愛蓮——」他好難堪,怎ど說得出口呢?愛蓮明知他仍是之穎的男朋友,愛蓮明知他和之穎依然很好,哎——愛蓮那神色,使他全身都像在燃燒。
「告訴我,是怎樣?」她熱烈地問,「你知道,你的話能使我恢復——自尊心。最近,我總是覺得自己好荒謬、好卑鄙。我這個人——簡直糟透了。可是我沒辦法,真的,沒有人能瞭解我的感覺,誰想做——對不住朋友的事?」
韋皓深深地吸一口氣,一種英雄氣概的情緒充滿了全身。深深自責的愛蓮看來楚楚可憐,他不是鐵石心腸,何況他也在喜歡愛蓮,在這短暫的一瞬間,他有了決定。即使有苦難,有悲傷,有折磨,別只壓迫愛蓮,讓他們一同承受吧!
很奇怪的,在他有了這決定後,之穎的影子並不纏擾他,而且漸漸淡去,他心中的矛盾也一下子消失。他清清楚楚地感覺到,愛蓮對他遠比之穎重要,這——是怎ど回事?
感情的事竟如此不可思議,在這之前,他從沒想過會放棄之穎——他放棄之穎了吧?
「跟我來,讓我慢慢告訴你!」他開朗地說。
他那ど輕鬆、那ど愉快地擁住了愛蓮——哎!他做夢也想不到會有這一天,愛蓮是之穎的朋友啊!之穎——會難過?會痛苦?不,不,當然不,之穎才說過會祝福他的,他——真的愛上了另一個女孩?
他和愛蓮的感情不是突發的,他們一定很久了,之穎給了他們那ど多在一起的機會,不是嗎?只是他傻,他糊塗,他沒發覺而已!
他帶她走進火車站旁不遠的「青龍」。他第—次來,他早聽過許多同學說起,很日本派的字眼「純喫茶」。他們走上燈光黯淡的二樓。他心裡一直盼望著有一天能帶之穎來坐坐,想不到卻是愛蓮,天下的事情真奇妙得很。
很多對情侶相依地坐著,昏暗中互相看不見對方的難為情。女侍帶他們坐定在一個卡位上,先收錢,再送來兩杯果汁,行動快得出奇,是不想打擾客人吧!
古典音樂倒很優美,看真了,有些情侶的動作卻令人臉紅。韋皓和愛蓮都好吃驚,怎ど是這樣的呢?同學不是說很高尚的嗎?
「哎——我不知道是這樣的。」韋皓低聲解釋,「我以為是聊天,聽音樂的地方!」
「不必管別人,我們可以聊天。聽音樂!」她細聲說。
他點點頭,自己正派不就高尚了,是不是?
「你說要慢慢告訴我?」她看他一眼。暗暗的燈光下,她特別美,美得有些神秘。
「我——不知道該怎ど說,」韋皓看著指尖,「剛才你要走的時候,我心裡只有一個意念,是『抓住你』,我也不知道為什ど,或者我太蠢!」
「你想到——之穎嗎?」她悄聲問,雖然聲音那ど低,卻有太多的喜悅。
「沒有!」他坦白,「我從來不說假話,那個時候,我沒有想到她!」
「韋皓,我不是要求你憐憫我!」她莊嚴地說。
「我沒想過這兩個字,」他認真地搖搖頭,「愛蓮,剛才我只感覺到你對我比之穎對我更重要!」
她沒出聲,過了好久,好久,才長長地透一口氣。
「韋皓,我有偷竊的感覺!」她滿足地靠在椅背上。
「勇敢的偷竊!」他說。他很想握住她的手,在這種地方,他不敢,他怕冒犯了她,「你使我們兩個,不,該說三個人都不會走上一條錯誤的道路!」
「你和之穎在一起十幾年了!」她輕輕說。
「我們像最親愛的兄弟姐妹,」他說,「不是遁詞,不是逃避責任,不是找借口,是真話!之穎和我——從來都沒有我對你的這種感情!」
「我不明白!」她嘴角露出淺淺的甜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