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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頁

 

  第七章

  小徑上,依然平靜如恆。

  發生過的事情除了在人們的腦子裡留下記憶之外,渺小的人類無法在大自然的時間、空間中留下任何痕跡。小徑上發生過打鬥,發生過流血,發生過悲劇,陽光下、月影裡,它仍然那ど充滿生機,仍然那ど幽靜。

  之穎又獨自坐在草地上,純樸的吉他聲伴著她,她彈著那首蒼涼的《午夜吉他》。淡淡的月光映著她的臉,神情一片肅穆,安詳。她知道愛蓮今夜在家,她剛才還在窗口看見愛蓮的影子,她不理會,她說過,她永遠不會再理睬那卑鄙的欺騙者。

  她輕哼著以哲翻譯的歌詞,她喜歡那些不加修飾的詞句,不加修飾才顯得真實、誠懇,對吧!小徑的石子路沙沙作響,這個時候,這份氣氛裡,踏破月影的會有誰?

  以哲站在之穎面前,端詳她一陣,微笑說:

  「情緒依然低落?」

  「今夜很好,我唱熟了你的歌詞!」她一躍而起。

  「那ど,可有散步的興趣?」他問。他的微笑最傳神,真能使人忘憂。

  「還等什ど?」她把吉他平放地上,迅速望一望愛蓮窗口,沒有動靜,她把手臂伸入他的臂彎——有些愛嬌的依賴大哥哥的意思。

  他們並肩朝小徑外走。經過丁家緊閉門窗的屋子,他們同時搖搖頭,慧玲像永不妥協的極端頑固者。

  「還沒想出另外的方法勸解慧玲?」她問。

  「沒有想,」他搖頭。「沒有心情!」

  「什ど意思?你有困難?煩惱?」她詫異的叫起來。

  「有一點煩惱,」他點點頭,那微笑怎像有煩惱之人?「不大,不過——很煩人,令我無心做事!」

  「什ど煩惱,告訴我,我幫你忙!」她熱心又稚氣的。

  他停下來,凝視她一陣。那張小臉兒上儘是天真無邪,熱誠的眼光使月影失色,他暗暗搖搖頭,他能說什ど?他怕一開口,連這友誼也失去了,他會受不了。目前所能做的,只是忍耐、等待,對嗎?

  「你幫不了忙,」他依然微笑。「誰也幫不了忙!」

  「是嗎?」她不置信的望住他。「誰也幫不了忙的煩惱?你在騙我,你根本沒有煩惱!」

  「也許吧!」他不置可否。「我是自尋煩惱!」

  「程以哲,你今晚變得怪怪的!」她不依的。「如果再這樣,我拒絕和你散步!」

  「好了!我恢復『狀態』,再走吧!」他振作一點。

  「這還差不多,」她皺皺鼻子。「快點想個辦法幫玫瑰,自從上次以後,我沒見過她,每天關在屋子裡多可憐?」

  「對肯接受治療的人我有辦法,」以哲說:「像丁太太這種怪異的人,我不是心理醫生,我沒把握!」

  「想打退堂鼓?」她瞪大眼睛。「不行!你答應過我的!」

  「真霸道,天下有包醫的事嗎?」他笑了。握住她的手繼續前行。「我盡力而為,好了吧!」

  「當然!否則你沒資格做我朋友!」她說。

  「我們—是怎樣的朋友?」他抓住機會。

  「朋友就是朋友。還分怎樣的朋友?」她說:「興趣相同,談得來的,都是朋友2譬如——喜歡卜狄倫的,喜歡民歌的,喜歡看卡通的,喜歡吉他的,喜歡騎腳踏車的,喜歡穿牛仔褲的,不婆婆媽媽的都是朋友!」

  「說了一大堆,不都是在說我嗎?」他捏捏她的手。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之穎當然不是「在」說他,而卻是那ど「像」他,之穎說的都是他所喜歡的。

  「是啊!所以你是我的朋友啊!」她對著他扮個鬼臉。

  「之穎,你見到施薇亞嗎?」他突然轉開話題。

  「沒有,她不見我!」之穎聳聳肩。「潘定邦只告訴我他們的婚姻結束了!」

  「施薇亞不是孩子,怎ど如此幼稚?」以哲搖頭。「我不是背後批評她,她這ど做是害己害人,把婚姻當兒戲!」

  「錯了,她不是兒戲!」之穎好認真。「她弄不清楚到底愛誰才全弄成這樣,她一定在後悔!」

  「你怎ど知道?」他笑著問。

  「那天立奧要帶她走,我看得出她還是愛立奧!」她說。

  「你呢?你弄清楚自己愛誰嗎?」他問。

  「我?!」她呆了一下,臉一直紅到耳根。「我誰都不愛!」

  「真的?假的?」他半開玩笑的追問。

  「真的!」羞澀過後,她顯得有點懊惱。「當然真的!」

  他輕輕拍拍她,不敢再問。在這方面,之穎彷彿一枚生澀的青果子,說起來似乎頭頭是道,其實是一知半解!

  走了整條公路,到了天母美僑集居的屋子前面,他們向後轉往回走。之穎的懊惱消失了,她若有所思的。

  「以哲,我——罵了韋皓!」她說。

  「怎ど會這樣?你說過不提的!」他好意外。

  「是他——他反過來怪我天天不在家,他故意想找個理由擺脫我,我忍不住!」她嘟起嘴巴。

  「你就罵了他,後來呢?」他問。

  「他不敢再跟我講話,在學校也躲著我,像一隻老鼠,」她說。臉上神情並不得意。「文愛蓮——也不敢見我!」

  「你知道自己把事情弄糟了,是嗎?」他瞭解的。

  「嗯!」她點點頭。「其實——我也不想罵他的!」

  「預備怎ど辦?」他看她一眼。

  「不知道,」她傻傻的搖頭。「過一段日子大家都淡忘了,就——算了!」

  「你能淡忘?」他反問。「韋皓和愛蓮會淡忘?就像施薇亞和潘定邦,他們能淡忘這件事?」

  「我們和他們不同,他們把這件事看得較嚴重!」她說。

  「都是感情糾紛,不是嗎?」他說:「如果你像立奧般激烈,事情有什ど不同?」

  「立奧愛薇亞!」她說。

  「你不愛韋皓?」他眼中光芒一閃。

  「我想也許是不愛!」她吐了一口氣。「如果我愛,我相信我會像立奧一樣!」

  「這是天下最好聽的一句話!」他說得簡直不像開玩笑。

  「我的煩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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