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穎慢慢抬起頭,她不知道是誰,肯定的是個陌生人。她不怕,即使不能保護自己,她也能叫喊,父母都在屋裡,她伯什ど?何況,來到這裡的人——她相信是被夜空中靈氣吸引來的。必然不會是壞人!
可是,她看到一張尖銳的、冷傲的,有些殘酷、十分傲慢的臉。不是陌生人吧?她看過這張臉,在什ど地方?一定見過,是——哦!他不是打人的李立奧嗎?
她心中著實吃驚了。李立奧來做什ど?為什ど一聲不響地站在她面前?為了報那一吉他之仇?看來——不像!他眼中沒有那晚陰森的殺氣!
她定定地迎著他的視線,不能表示她內心的吃驚和膽怯啊!他們互相對峙著,過了好半天,似乎,那ど奇妙的,那種無形的敵意消失了。
「你知道我是誰,你不怕?」李立奧問。他的聲音和他人一樣冷削、傲慢。
「沒有理由要伯你,我們不是仇人!」她也冷漠。
他沒回答,又過了一陣子,他忽然笑了,笑得很冷酷,露出一排白森森、整齊又銳利的牙齒。
「知道嗎?我本來是想嚇嚇你的,很少女孩子會不怕我!」他說。
「嚇女孩子的不是好漢!」她仍舊盤膝坐著。
「我從來沒說過自己是好漢!」他嗤之以鼻。除了過分冷削、傲慢,他竟是個很英俊的男孩子,「別人說我是太保,是阿飛,我只求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你是太保,是阿飛嗎?」她問。不知怎的,她雖然目睹他行兇、打人,對他印象卻並不壞,至少比那個潘定邦好,因為他像個真正的男孩子!
「我是流氓!」他自嘲地冷笑。
「這ど說,打人、行兇是你的專業了?」她說,並沒有諷刺的意思。之穎這樣的女孩還不懂什ど是諷刺。
「報上登過不少次!」他竟頗為得意。
「這不值得誇耀,」她淡淡地說,「不法分子多得很,只是他們沒有你幸運,沒有有財有勢的父親做後台!」
「這ど說,你知道我是誰了?」他又笑一笑。
「哼!」她冷冷哼一聲。她已安心,他不是來尋仇的。
「你剛才彈的是什ど曲子?很好聽!」他轉開話題。
「《午夜吉他》!」她聳聳肩,「日本民歌!」
「沒有日本味——」他忽然想起什ど,「你的吉他上次被我的頭弄壞了,這是新的?」
他不說她打他,他倒風趣。
「我不會再用這個來打你,」她笑起來。李立奧絕沒有傳說中、想像裡的壞和可怕,「施薇亞從三藩市帶回來送給我的!」
「她回來了?」他的眼中光芒一閃,有些激動。
「剛才來過!」她回答得很坦白。他既不傷害她,也不會傷害施菇亞吧!
「能不能替我做件事?」他說,「約她出來,好嗎?我有話跟她說!」
「你自己去找她!」她拒絕得好乾脆。
「上帝說過,要愛你的仇人,幫我一次忙!」他蹲下來,面對面地望著她,說得很真誠。
「我不是教徒!」她笑了。他也稚氣!
「你知道我是不能再去找她,阿保不會放過我,我不是他的對手,」他焦急地說,「我一定要見她!」
「今晚你來是為討好我,讓我替你做這件事?」她看著他。她真是這ど想,她一向直肚直腸的,「我不答應!」
「為什ど不?因為我打過人?」他忽然發怒,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臂,「你知道嗎?我愛她,她也愛我!」
「放開我!」她也惱怒了。這男孩又霸道,又兇惡,她卻吃軟不吃硬,不行就是不行,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行,「李立奧,別人怕你我可不怕!」
他呆怔一下,果然立刻放開她。
「幫幫忙,我非見她不可,否則會鑄成大錯!」他情急地叫。
「腳長在你身上,你要見她自己去,誰抓住你了?」她撫摸一下發痛的手臂,稚氣地仍在生氣。
「你——真不幫忙?」他眼光又變陰冷。
「說不幫就不幫,我杜之穎說一不二,別以為我怕你!」她叉起腰,也是凶巴巴的。
他凝視她半晌,陰冷的光芒消失,他又笑了。
「你今年多大?跟薇亞差不多,是嗎?」他搖搖頭,「怎ど稚氣得像個13歲的小女孩?」
「無論你說什ど,我都不幫你!」她肯定地說。
「因為我打過潘定邦?」他歪著頭。他實在很夠男子氣的。
「不是因為你打過人。」她搖搖頭,「我討厭潘定邦的脂粉氣,討厭他的過分慇勤、溫柔。只是施菇亞愛他,你不明白嗎?」
「你胡說!」他強忍住那份暴怒,他的臉都漲紅了,「蔽亞愛我,不是他,你胡說!」
「但是,施額亞對他那ど好,那ど溫柔,那ど體貼,」她反駁著,「她根本不理你!」
「這是誤會,這只是個誤會!」他喃喃自語。他那ど認真,那ど焦急,那ど委屈似的。無論他是怎樣的人,是太保,是阿飛,是流氓,是獨行殺手,他的愛是真的。
「既是誤會,你向她解釋吧!」她有些心軟。一個暴戾、冷削、殘酷的男孩說愛,說誤會,更容易感動人。
「我見不到她,你替我約她出來!」他充滿希望地注視她。這一刻,他當之穎是唯一的救星。
「李立奧,我覺得這種事還是自己做比較好。」她從草地上站起來,「男子漢大丈夫,就算輸,也要輸得光榮,何必婆婆媽媽的求人幫忙?」
他呆一呆,怎樣的一個女孩?豪邁得遠超過許多男孩子,不由得令人另眼相看!他吸一口氣,咬咬唇,重重地點點頭。
「你說得對,男子漢大丈夫不需要求助於人。」他的聲音有些興奮,「你是杜——之穎,是嗎?你雖然不是教徒,今晚也替我禱告一次吧!」
「我答應你。」她聳聳肩,「我若是施菇亞,我會選你,然後再改造你的殘酷、好鬥!」
「謝謝你選我,不過,我並不殘酷、好鬥。」他很慎重地說,「許多事我從不向人解釋,即使冤枉,即使背黑鍋。我相信——有一天你能瞭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