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導演帶著兩個穿得很體面的中年男人走過來,一邊走已經一邊在嚷了。
「杜非、珠兒,我給你們介紹兩位朋友,」他滿臉笑容。「陳先生和周先生,泰國的製片家,片商,也是最大酒樓的老闆。」
杜非淡淡的嗨了一聲,不冷也不熱的,
「陳先生,周先生。」珠兒卻先站起來。
杜非看了看,為了禮貌,他只好不情不願的站起來。
「有什麼指教?」他問。
「不敢,不敢,」陳先生盯著他們看,又熱誠的握手,「是這樣的,我們有一個盛大的慈善公演,為的是替一個華僑的貧民醫院籌款,這次回國——是希望能請到幾位大明星去助陣,不知兩位——」
「讓我上台唱歌、跳舞?或是耍猴戲?」杜非嘲弄的。「你們該知道我只會打功夫。」
「不,不,不,杜非先生只要肯去,站在台上和觀眾說幾句話說就行了,什麼都不必做,」周先生立刻說:「杜非先生是功夫片的天王巨星——」
「哦!我明白了。」杜非冷笑。「叫我站上台亮相,表演『人版』,是嗎?」
「哎——」兩個老闆只好傻笑,這杜非講話怎麼不分輕重呢?「那麼,珠兒小姐呢?希望你能答應為我們助陣。」
珠兒的眼珠兒一轉,能出國玩一趟,免費的,而且一走有禮物可收,何樂而不為呢?
「我是沒問題,只要和拍戲不撞期,」她瞄一瞄杜非,「慈善義演不同於其他,我應該盡一分力的,只是——我不會表演。」
「這不成問題,這不成問題,只要珠兒小姐肯去就行了,」陳先生直抹汗。「杜非先生,你能不能——考慮一下?」
杜非似笑非笑的,看看珠兒又看看導演。
「考慮是不必了,」他突然轉向珠兒,嬉皮笑臉,似真誠又似開玩笑。「除非——珠兒,你叫我去,只要你說聲『杜非,你去,你陪我去。』我什麼都不理,拍拍屁股就跟你上飛機。」
珠兒面紅耳赤的楞在那兒,導演和泰國的兩個電影公司老闆也傻了,可沒想到杜非會來這一招。
「你——你——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有外人在面前,珠兒要維持尊嚴,要矜持,她紅著臉發嗔。「你去不去——與我有什麼關係?」
「珠兒,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杜非指著她。他那神情的確叫人難分真假。
「你——你——」珠兒急得眼圈兒也紅了,她自然不想也不願得罪杜非,但當著外人,她面子又拉不下來。
「杜非,不要再開珠兒玩笑了,」導演在一邊打圓場。「小女孩臉嫩,難為情啊!」
「你們以為我開玩笑?」杜非似乎好委屈。「珠兒,你知道我是真誠的,對不對?陳先生、周先生!現在你們不必求我了,只要珠兒開口叫我去,我一走去,行了吧?」
陳、周兩人互相會心微笑,又點點頭。
「是,是,當然,我們會求珠兒小姐的。」他們說。
珠兒頓一頓腳,一扭身便走開了。
導演搖頭微笑,拍了這麼多年戲,認識杜非這麼久,他還會不瞭解杜非?轉移方向是杜非的絕招之一,珠兒初出道,自然受不了。
「好了,這件事我們再談,再研究,」導演拖陳、周兩人離開。「杜非要拍下一場戲,我們不要打擾他了。」
「是,是,再見,杜非先生,很榮幸能認識你。」他們跟著導演走開了。
杜非透一口氣,重新坐下來。
「無聊。」他低聲罵。
站在旁邊一直沒出聲的小周搖搖頭,說:「杜非,珠兒真的生氣了。」
杜非冷哼一聲,閉上眼睛。
「不過你剛才的演技真是一流,」小周最拿手的是見風轉舵。「任何個女孩子見了都會感動,杜老大,我小周可絕不是拍馬屁。」
杜非輕輕笑起來,又睜開眼睛。
「你怎麼知道我是演戲?不是真心的?」他問。
「不是蓋的,杜非,跟了你這麼久,你的心意總能摸到一點,要不然飯豈不白吃了?」小周頗為自得。「這小珠兒怎能和那位任倩予比呢?天差地遠。」
杜非臉色一沉,眉頭也皺起來。
「以後再也不許你提這個人、這件事,」他的聲音又冷又硬。「否則——你給我滾得遠遠的。」
「杜非——」小周呆了、傻了,杜非可從沒有對他發過這麼大的脾氣,他講錯了什麼?
杜非大口大口的吸氣,努力把心中的怒氣壓制住。
「算了,不要再提。」他放柔了聲音。「你去把珠兒找回來,給她找個台階下。」
「好。我這就去。」小周轉身就走。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提到任倩予三個字,杜非就像要爆炸般,這到底——唉!算了,以後他周信義死也不再說了。
「等一等——」杜非的聲音拉住他。「對不起,剛才我脾氣不好。」
小周回頭望望他,笑起來。杜非不是壞人,他有一顆柔軟、善良的心,而且有人情味。
「我不該惹你。」他快步走開。
杜非依然靠在帆布椅上養神,表面上他是平靜的,內心卻被小周剛才那句話擾亂了,小珠兒是比不上倩予,只是倩予——今天已不屬於他,或者是——在生命中屬於他和倩予的那個片段已過去了,人是沒法子抓住逝去的一切,他——根本沒有選擇餘地。
是—他就是沒法選擇。
「杜非——」小珠兒怯怯的聲音。
他睜開眼睛,看見她臉上末褪盡的紅暈,看見她眼中隱約的淚光,他的心也柔軟了,只不過想名成利就的小女孩,他沒有資格、沒有權利傷她。
「對下起,我剛才的話也許說得不妥,」杜非伸出手來,拉著她坐在他旁邊的帆布椅上。「但是——珠兒,我不是開玩笑,真的。」
「我——沒有說你開玩笑,」珠兒垂下頭來。「我也沒有生氣,剛才——那兩個是陌生人。」
「我知道,我太過分。」杜非拍拍她的手。對她——或對任何女孩子,他不可能再有對倩予那種感情,那種——是刻骨銘心吧?他有這感覺,每次想起倩予,他的心會收縮、會痛——是刻骨銘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