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滿可憐的,因為敦拜大人疏離得太明顯。」歌嵐輕瞟他的小動作。「壽陽少爺母親生前因為終於生下這個家的男丁,疼得不得了,連外公也格外疼他,因而較疏忽壽思福晉,這讓敦拜大人心中大感疙瘩。」
他最疼的女兒沒人愛,他不愛的妻子又只疼兒子。對一個入贅的父親來說,壽陽形同他被人利用的產物:製造一個能繼承母系香火的兒子。
「可是,母親和外公過世後,壽陽沒了靠山,就得學著獨自面對父親。」希福納感歎。「一個不疼他的父親。」
煩人的話題。「他們父子昨天到底在爭執什麼?」
「官府與土匪暗中勾結的事。」歌嵐走近茶几,把幾上信箋輕柔摺起,逼他專心。「男孩子就是這樣,一定要弄出個理才甘願。」
「那又如何?」穆勒已經聽不下去。
「敦拜大人根本不解釋,這比官匪勾結之事更傷他的心。壽陽絕望到乾脆豁出去跟他鬧,大罵敦拜大人為什麼一點都不在乎他。結果你知道嗎?我真不敢相信敦拜大人竟然冷冷地反問他憑什麼要求別人在乎,沒人在乎就會活不下去嗎?」殘忍得令希福納寒顫。「他還反過來追問壽陽,說壽陽背著他胡寫一堆齷齪文章,他故作不知,隨壽陽自己高興去,這樣的包容還不夠嗎?」
「說得沒錯。」
「你還沒錯!」真是無情無義無血無淚不可理喻。「人家才十五歲,還是孩子年紀,哪受得了這種打擊!」
「那你到底想怎樣?」
「你就讓壽思出去找她弟弟吧。」
搞半天,原來是壽思的說客。穆勒哼歎。「你想都別想。而且這事我早上才和她吵過,現在不想跟你吵。如果你很閒,收拾打點一下,跟我一起去接人。」
「接誰?」
「水。」
接水?希福納呆若木雞。
「幹嘛接水?」
「因為今夜又逢十五,蘭陵王的冥府大軍會來找壽思玩。」早該狠狠給他們一個教訓,沒事少來糾纏別人的老婆。
天哪。「所以你才硬把壽思鎖入書齋裡禁足?」
「可惜這裡沒地牢。」不然更妥當。
希福納煞白俊臉,不安地瞟了下歌嵐。她則淡然聳肩,把問題悄悄推回給他。
「怎麼了?」行至廳門的穆勒彷彿背後長了眼,懾得兩人馬上搖頭賣笑。「你們還有什麼沒招供的,最好快說。」
一旦他著手正事,就別想他會回頭多管這種閒事。
「那個……蘭陵王的幽魂不是早解決掉了嗎?我看他上個月十五就沒來搗蛋嘛。」
「因為那天我和壽思大婚。」
「喔……所以人家不好意思來了。」呵、呵呵。
「希福納。」穆勒深情款款地走向他,伸長健臂將他困入牆角。「你想現在就講白一切,還是要我揍扁你以後再說?」
「有、有沒有其他的選擇?」
「有啊。」他溫柔地傾臉呢喃。「你喜歡全屍,還是死無全屍?任君選擇,悉聽尊便。」
「我抬我招!拜託你別再靠近了!」也別像兩年前逼他同行時那樣,真的抬具空棺來接他,讓他沒齒難忘。「是壽思她堅持的啦!」
俊眸霎時瞇起。
呃啊,著名的殺人冷光出現了。「是壽思她……她在書齋又哭又求的,拜託大家放她出去找弟弟。我和她姨媽們聽得好心疼,她都哽咽到啞了呢。沒奈何,我們就、就……」
「把她放了。」
希福納勉強牽了下嘴角,隨即又緊張兮兮地掛了下來。
好。先把人放了,再假惺惺地跑來替她求情,這八成是壽思自已出的鬼主意。丟個爛攤子給穆勒收拾,調虎離山,就沒空親自出馬去捏死她。
穆勒倒沒有如預期般地暴怒,而是認命地閉目長歎,挺看得開的。思忖半晌後,他才沉沉低語。
「現在已近日落,我們所剩的時間不多。我說什麼,你就趕快著手。」
「當然,我——」
「不、要、羅、唆。」他極輕極柔地咬牙道。
希福納惶惶傻笑,乖乖住口,被穆勒平靜面容上爆綻的青筋嚇得戰戰兢兢。
「你立刻向敦拜大人追問妓院媽媽的落腳處,再逼供那老虔婆,要她招出蝶蝶的所在。然後,拖也要把壽思、壽陽給我拖回來。」
「那、那你呢?」
「我去替你選副棺材,等你空手而返時,就可以直接躺進去了。」他柔喃。
「我馬上去找敦拜大人!」他拔腿就跑,一溜煙地不見蹤影。
啊,煩死了。每次都這樣,內憂外患一起來。
「王爺?」見他貼額在門板上的頹敗樣,歌嵐不禁好奇。
「你決定對象了嗎?」
「喔,那個啊。我本來是看中壽思福晉的表哥,但他可愛歸可愛,繼承不了家業又沒什麼實權。所以我想,還是選敦拜大人好了。」俊美又老練,掌控許多重要關節又沉穩內斂。
「他不會對良家婦女有興趣。」
「我很樂意為他做蕩婦淫娃。」歌嵐當下媚聲媚眼,神韻風騷。「所以敦拜大人就交給我負責,你去英雄救美吧。」
「錯了。」他恨恨冷哼。「英雄不是去救美,而是去抓鬼。」
☆ ☆ ☆
「抓鬼?你教我那麼多咒術,就為了替你抓鬼?」
「格格!」蝶蝶趕緊噓聲制止。「壽陽少爺剛剛才入睡。他從昨晚就一直傷心到今天,不曾合眼,你可別吵到他。」
壽思側目。「你照顧得很辛苦吧。」
「還好,我喜歡熱情的男人。」她一面為柴房床上睡死的貴公子塞好被角,一面淺笑。「他在這方面很有敦拜大人的風範。」
「蝶蝶,你真如我偷偷探聽到的,是特地被派來我們家作人耳目嗎?」初聽此事,她失落了好久。
「我是,但我對壽陽少爺卻是真心的。」儘管兩人早已玩遍男女之事,她仍堅持處子之身,一定要留到壽陽將她迎入洞房那夜。
「你對我也是真心的嗎?」
蝶蝶猶豫了一下,才客套一笑。「當然。只是王爺說得對,我們身份不同,該有的禮節還是得守。」